胡岳川的语气并不好，因为父母忙于生意，上大学之后甚至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次。这种家庭环境让他对母亲的态度总有些冷淡生硬，而秦梅对此早已习惯，和助理一起推着他的病床进了电梯：“你开车出车祸了。”
  “啊？”
  小胖子满脸错愕：“车、车祸？哪辆车？！什么时候？”
  他的回答让秦梅更加肯定了内心的判断，看着护士按下电梯里的14层按钮，她回答道：“你开着兰博基尼闯红灯被撞，车自燃报废了。”
  这个答案明显超乎了胡岳川的想象，他嘴唇颤抖半天，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病床被推出电梯后，他听着母亲竟然在和护士说起换病房的事，这更让他满头问号…
  “换病房？怎么回事？”
  秦梅正打算和他解释，却被护士长叫住：“秦女士，那边有位警官正在调查您的病房，或许呆会需要您去配合一下。”
  这让正打算询问程新兰伤情的秦梅有些愣住——李七夜这位交警只是嘴上说叫警察来，但那只是唬人罢了，又没有真的去叫。眼下这情况…难道有人报警了？
  她扭头望去，发现胡岳川之前所在的病房外站了个穿着黑色休闲服的男人，虽然不是警服，但看那个姿态便是警务系统的。
  秦梅没有干等着，而是让让护士安排了新病房，随后一路推着皱眉回忆车祸的胡岳川进了房间——十分凑巧的是，这间病房就在之前房间的对面。
  进门的时候，秦梅回头看了一眼，病房不似酒店，门都是有透明玻璃的，所以她能看到屋内一个身材瘦削的女人在低头研究着地板上插着的笔…
  对方手中还拿着个相机拍来拍去。她还想继续看，结果那个站在门口的男警察面无表情的挡住了玻璃，秦梅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自己回了病房。
  胡岳川的胳膊是粉碎性骨折，里面接了钢钉，因为用的是硬膜外麻醉，现在他感觉不到什么痛苦，只是胳膊区域没了知觉。不过看着厚厚的石膏，这位小胖子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因为他的记忆完全截止在了昨天下午离开饭店之后。
  他只记得自己在饭桌上和那个死对头不欢而散，拿着兰博基尼的钥匙走到停车场后，之后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中完全没有半点印象…
  “到底怎么回事？”
  他迷茫的望着天花板，有些干哑的想要向母亲提问，结果病房大门在此时被推开，胡岳川有些费力的在病床上扭头去看来人，却只看到一位被短发遮住半边面颊的女人，正在朝母亲出示手中的证件：
  “国家安全部第九局，需要您配合回答几个问题。”
  第19章 不是错觉]
  在秦梅脸色苍白的接受调查之际，赵普正意气风发的拎着车钥匙走出家门。
  还别说，自从赵普的老爹给自己弄了那个“佛牌”后，他的身体便彻底恢复了正常。低烧也没了，晚上也睡得香了，泡个酒吧通宵玩儿回来也不觉得累了。这种转变让他重新恢复了自信，并且再度将自己之前的计划提上了日程：攻略韩琦。
  “攻略”这个词用在这里自然是有贬义的，因为赵普知道，以自己的家世，最后结婚的对象肯定要“门当户对”才行。韩琦这种穷乡僻壤出来的小村姑，玩儿够了给点钱分手就是——他之所以追求，只是因为对方足够漂亮，也足够“稚嫩”罢了。
  可是追求韩琦的过程却一点也不顺利，去野三坡的集体活动因为自己“撞鬼”而草草了事，现在恢复正常后，赵普当然要赶紧维持一下热度——不过单约的请求都被驳回了，他只能迂回采取“聚会”的方式来邀请韩琦一起出席。
  这样做虽然费钱，不过更能体现自己的优势。十个人吃一顿饭撑死也就一两千，大学生的消费水准不像他爹那么讲究，对于赵普来说，夜店开瓶酒差不多就这个价了，没什么心疼的。
  坐上自己的c63，他看了一眼手机上那个“联谊群”，饭店和时间已经订好，韩琦宿舍的胡丽丽也被自己用一套雅诗兰黛买通，私聊过来说确认韩琦今天肯定会出席。他又给对方发了个两百的红包，倒是惹来胡丽丽几个暧昧的表情，但赵普对此嗤之以鼻：“骚了吧唧的…”
  不过想到韩琦青春而娴静的摸样，他就感觉有些躁动难耐。对着主驾的梳妆镜整理了一下发型，赵普一脚油门，在v8发动机的咆哮中冲出了小区。
  c63这种车本身也能体现车主的性格，看上去只有三四十万的普通奔驰c外观，实际售价却达到了一百来万，并且加速性能不弱于多数跑车，“闷骚”这个词来形容赵普，的确是挺恰当的。
  开大音量，心情不错的赵普正想跟着主唱一起吼两句，却忽然感觉胸口有些发冷。此时街道车辆不多，他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按了按胸口，发现贴着皮肤的地方好像有个冰块似的。这感受让赵普颇为诧异，他赶忙从领口伸手去掏，将那个一直带着的“佛牌”拿出来后，这才确认散发寒气的的确是这个非金属材质的东西。
  “什么意思？”
  赵普瞥了一眼前方，确认没车后低头看了看佛牌，他能感到手指触摸的区域冰凉一片，按道理这东西一直贴着身体，怎么也该是和体温接近才是…
  正奇怪间，赵普却是忽然感觉视野四周有一片黑色的烟雾正迅速散去，他抬头扫了一眼，却又什么都没看到，只是感觉手中原本阴冷的佛牌好像很快恢复了正常温度。
  这一切不过是一分钟内发生的事情，赵普车技不错，依旧稳稳当当的驾驶。他把佛牌塞回衣服，当车辆拐上朝西的道路时，太阳的余晖让他实在是难以忍受，于是他便伸手去拿扔在副驾手套箱里的墨镜。
  可是当他转过目光，试图把墨镜盒拿出来时，这才发现副驾驶上出现了一个他并不陌生的身影…
  一袭白衣的女人就坐在他的面前，苍白的手指搭在了赵普伸出的胳膊上，虽然没有任何触感传递到大脑，可是这毛骨悚然的一幕让赵普当场“啊”的喊出了声！
  他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头皮发麻之际用力抽回胳膊，却因为幅度太大而把方向盘朝左侧打去——
  “滴！”
  左后方的出租车当即狂按喇叭，也亏着赵普车开的不少，本能之下立即把方向盘回正。可是c63是完完全全的后驱车，虽然速度不快，这一下还是让车身出现了轻微漂移的现象。
  幸运的是赵普没有关闭牵引力控制系统的习惯，仪表盘闪烁的esp图标证明系统接管了后轮的动力输出，车辆虽然处于失控状态，却迅速调整过来——也亏着他车速没过60，沉重的车头晃了两下后，终于恢复了稳定。
  赵普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猛踩了刹车，abs系统持续作用的声音不断传来，最终车辆还是直接停在了路中央…
  此时尚未到下班高峰期，因此赵普从始至终没有碰撞到其他车辆，可后方的喇叭声已经响作一团，明显都是被这辆“突然发疯”的奔驰吓得够呛。
  赵普目视前方，不过十来秒的时间，他的额头已经布满冷汗，再次向右望去时，他发现副驾驶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可目光扫回来，后视镜中依旧能看到那个晃动着的白色身影。
  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迅速打着双闪连续并线，在一片骂声中把车停在了路边——这里没有停车位，但他宁愿吃罚单也不想继续开这辆车了。
  赵普逃难似的下了车，赶紧滴滴约了个出租上去，可是坐在烟味浓烈的出租副驾时，依旧能够透过后视镜看到坐在后排的那个身影…
  “师傅，后排那放的是什么啊？”
  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开车的司机回头瞥了一眼，以一口浓重的帝都腔回道：“什么玩意儿？后排有东西？不是之前那个小娘们落下的吧？”
  很显然，司机师傅看不到后排坐着的那个身影。
  赵普含糊几句应付过去，他攥着手机的手有些发白，目的地距离不远，但这几分钟的路开下来，他就感觉自己眼眶有些肿——那种低烧伴随着的症状好像再度开始出现了…
  但饭店已经到了，胡丽丽已经在门口和她的几个舍友正在冲自己招手。想到自己好像除了低烧以外也没什么别的症状，赵普咬咬牙，下车装出一副没事的样子迎了上去。
  “诶？你没开车啊？”
  “开了，结果到一半胎扎了，比较丧。”
  他随口糊弄了一个理由，左右扫了一眼：“人到齐了？”
  “韩琦马上到，走，咱们先进去吧！”
  赵普没有异议，聚餐选的是川菜，所以十来个人点菜就要花费一番工夫。听着众人你言我一语的讨论菜名，赵普强颜欢笑的同时，却在努力对抗着那种冰冷的感觉浸入大脑…
  面前的水杯中映出了自己身旁站着的背影，但赵普努力告诉自己对方不能把自己怎么样，可喝水的时候手却抖得厉害。
  没几分钟，姗姗来迟的韩琦一脸歉意的进了包间，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她才发现因为来得晚，圆桌唯一的空位就在赵普身旁——胡丽丽正在冲她招手：“来，坐这里吧！”
  韩琦微微扬起眉毛，但终归没有提出换座的要求。她比这些刚脱离高中的学生们更懂得人情世故，知道这时候说换座位就是硬生生打脸——自己和赵普本来就没有什么，如果就此闹出大矛盾来，自己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孩子能怎么办？
  所以她笑了笑坐在了胡丽丽身旁，而本来脸色发白的赵普却在此时露出了惊异之色：因为随着韩琦坐在身旁，他赫然发现那个白衣女鬼的身影消失了！
  韩琦的到来好似一股无形的暖气流，将赵普原本感受到的阴冷尽数驱散。他甚至一度怀疑这是错觉…可之后在饭桌上吃了一个小时，他都感觉自己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可是当饭局结束，韩琦起身去厕所后，那种瞬间深入骨髓的寒冷气息当场让赵普打起了哆嗦…
  事情到这一步，他就算再傻也明白这不是错觉了。
  第20章 另一种思路]
  麻利的掏钱买单，赵普从韩琦走出厕所后便一直和她站在一起，如此他的确感觉那该死的鬼影不再纠缠自己。但这种刻意的行为却实在是让韩琦不舒服，她走到饭店门口，立刻和几位舍友一起准备打车回学校：“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本来还说aa制呢，结果又让你请客了，真是不好意思。”
  “应该的，应该的。”
  赵普不自然的笑笑，他此时脑海里已经生出了一个荒谬却坚定的想法：韩琦就是自己的救星！无论怎么样，就算是为了摆脱鬼影，也要把她追到手！
  因为有了这种念头，他眼中的欲望便变得不加掩饰起来。韩琦本能的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太对劲，说完话就想走，却被赵普迈出几步追上：“那个…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们一起回去就好，再说了…你的车不是需要修么？”
  韩琦的回答让赵普从冲动中清醒过来，他这才想起自己回家都是个麻烦。正犹豫间，韩琦和她的舍友们已经上车了，他无奈之下只得咬牙赶紧给父亲的司机打电话，看看谁在附近能接自己一下…
  心里虽然祈祷着韩琦离开后一切能够维持，但持续而来的寒冷气息让他不得不承认这事情实在是邪乎的很。赵普焦躁的左右来回踱步，接了个电话后慌忙按下锁屏键。
  他甚至不敢去看屏幕上的倒影，心中魔怔似的不断琢磨着下次约韩琦出来的理由。
  赵普现在已经认定…那些什么佛牌大师又贵又不管用，而韩琦才是真正的“解药”！
  但他并不知道，在他如热锅上的蚂蚁般来回踱步时，出租车内的韩琦正扭头望着这边。
  从饭店出来，韩琦就觉得赵普实在是有些不对劲，因此上了出租车以后她便假装朝窗外望，同时用余光看着焦躁的赵普，判断着他的意图。
  “怎么的，觉得人家帅哥不错？”
  胡丽丽在旁边打趣一句，韩琦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只得苦笑摆摆手：“你喜欢就要争取啊，我对他实在是没有感觉。”
  “没感觉你还盯着人家看！”
  “不是啊，我是好奇…”韩琦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赵普，“那个站在他身旁的女人和他什么关系？”
  胡丽丽一听赶紧把头凑了过来，车上的其他几位舍友也好奇扭头望去，然而看了几秒，她们却都异口同声道：“哪儿有女人？你说的是谁？”
  韩琦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她没说话，可浑身上下却感觉冷飕飕的——伸手捏住一直揣在兜里的齿轮，韩琦隐约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
  *****
  赵炎自然不会知道韩琦心中的想法。他此时正在昌平区的一座公墓外的山坡上，静静地看着面前的法阵。
  城市中死人最多的地方是医院，但鬼魂最多的地方终归是墓地。而“鬼魂”这种灵体也并不都是拥有意识的存在，很多鬼魂因为长时间的游荡，意识渐渐涣散，最后直接成为了逸散在自然中的“能量”——这是死灵法师理论中的解释。
  “死灵之力”可以由灵体直接转换，也可以缓慢由空气中逸散的这种“能量”转变。按道理，前者的收集速度很快，找到合适的灵体，在使用法术的情况下只要几分钟便能解决问题。但无奈赵炎的匕首中早就没有了半分死灵之力，如今只能通过这种“笨办法”来借助法阵缓慢收集。
  从附近村子捡来的石板上用他买来的改锥和锤子简单刻出了一个聚灵法阵，匕首头朝下插在了法阵的中央位置，他在这里从下午三点一直等到了太阳落山。
  感受到匕首充盈了一部分死灵之力后，赵炎便就地捕获了一个灵体，当场将其吸收——人死为鬼，按照佛家的说法是不入轮回，停留在这里本身就不是好事。换一个角度，因游荡过久而失去意识的鬼魂和路边的野草没什么区别，所以赵炎本身并不认为自己在“除鬼”。
  他觉得自己更像是“除草”。
  白骨匕首是他自己做的魔法道具，所能容纳的“死灵之力”并不多。在另一个世界，“死灵之力”有一个储存单位叫“安姆”，0级法术消耗通常为1安姆，而1级法术则需要2-5安姆。
  这柄白骨匕首储存的能量在50安姆左右。其储存上限是由镌刻法阵的面积决定的，而材质则决定了它充放能量的速度。
  赵炎将“死灵之力”充满花了两分钟，当一切都做完时，四周已然漆黑一片。看了眼手机，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这种时刻在公墓附近行走的确有些渗人，但这对赵炎来说其实早就成了家常便饭——不过现在不是他感慨的时候，身为从异界学了些本领而回到地球的长生者，赵炎此时的确感受到一个明显的事实…
  当他可以看到鬼魂之后，随之而来的冲突和麻烦明显增多了。
  阅历丰富的赵炎很清楚，任何时候，“逃避”都是没有用的。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并且主动解决这些麻烦。
  这样的想法并不是第一次产生，他曾经遭遇过太多磨难，并且发誓要让那些敌人血债血偿——这些“敌人”有各式各样的称呼，胡人、金人、辽人、奥斯曼、西班牙人、维京人…
  有着异于常人的巨力，有着没有尽头的寿命，他很快便将武艺推向了那个时代的绝对巅峰。并且在随后的几百年内不断进步，几近完美。
  但这又如何？赵炎很快意识到，个人的勇武，根本阻止不了历史的滚滚车轮。
  赵炎产生过倦怠，甚至一度厌恶使用武力。可一千多年经历告诉他…在这样一个世界中，“个人武力”虽然不能改变历史的走向，但对他个人来说，却能让将很多灾难控制在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