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姐，危机不会因为我的逃避而消失的。”
  赵炎起身，指了指他放在一旁的打刀：“这么多年了，我什么兵器都用过，最后用的惯的还是刀枪。因为它面对问题时…解决的方式很简单。”
  “我曾逃避过很多次，甚至像你说的那样，逃到了世界的尽头——我逃到那种上百年都无人登陆的荒岛。因为活得久，我熬死了敌人，熬死了敌人的儿子和孙子。熬到了他们都忘记有我这么一个仇人。然而当我重新回到人群中时，忽然感觉自己和老鼠没什么区别。”
  他抬头望了望头顶浩瀚的银河，呼了口气：“个体如此的渺小，一直逃避的话，那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颜霜久久没有回应，她意识到了自己和赵炎价值观的不同。同时也回忆起了自己人生中大大小小的选择。
  “心境不能破。破了之后想要重新凝聚太难了。”
  赵炎随口感慨一句，目光从打刀上挪开。而颜霜也不再劝说他，只是低声问道：“那…我能做什么？”
  ******
  “时间到了。”
  站在星空之下的约翰睁开眼睛。他望向身旁的波奇，后者不敢与他对视，只是恭敬的举起手中的屏幕——上面显示罗米的位置始终没有变。
  “iii级的探员不好对付？或许出了什么意外？”
  约翰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对波奇道：“侦查一下，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是，大人。”
  留在这里的还有四名会使用法术的异能者，不过他们当中唯一能够迅速侦查的只有波奇——他的驱鬼之术在这种情况下极其适用。
  向后退了几步，波奇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截灰白枯骨念诵起了咒语，骨头亮起了淡淡的光泽，让穿着黑袍的波奇脸色更显苍白。逸散的负能量让其他人在寒夜中愈发觉得冰冷。他低声用泰语说了几句话，那无形的黑影便迅速升空，朝着某一处直直飞去。
  他心中有些不安，因为之前放出去的恶鬼失去了联系，要么是对方跑的太远，要么就是恶鬼遭遇了不测…如果是后者，那问题便棘手许多——但因为怕被责罚，他一直没敢和约翰说。
  地面上的尸体和痕迹如今已经被收敛干净。约翰望着被专门处理过的地面，眉头微皱…过了几秒，他忽然问向旁边的人：“那个iii级探员之前在对讲机里说的内容，你们谁记住了？给我复述一遍。”
  留在这里的保镖和异能者面面相觑，赵炎第一次通话是和林沐然说的，这段对话内容只有刘莹听到了。而在教廷的人掌控局势后，刘莹并没有完整复述赵炎当初说得所有内容，不过约翰仔细回忆，忽然想起她说过“那个第九局探员抓住了他们。”
  这个“他们”包括了黑暗裁决所的两人，那么有没有包括罗米？
  第125章 现场]
  如果是后者，约翰便要重新评估这位探员的实力——因为即便是受伤的罗米，一样不是普通异能者能够对付的。它变态的愈合能力简直堪比电影里的金刚狼，虽然这种怪物上只有一年寿命，距离“永生”还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可如果正面战斗，第九局的i级探员一样会感到头痛。
  下面的人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都有些惶恐的低头。约翰没有迁怒他们，只是耐心等待着波奇。没几分钟，几个黑影回到了波奇身旁，他停了几秒，面色一变：“大人…那里发生了战斗，刘莹带去的人就剩一个活着，被追的人换了一辆车跑了…”
  约翰眯起眼睛，虽然未说话，可是四周的所有人都绷紧了身体，努力对抗着忽然爆发的精神威压。
  他们都知道…这位圣殿骑士此时心情恐怕很糟糕。
  “罗米呢？”
  波奇被问住，随即赶紧转头询问恶鬼，但后者的回答显然没让他满意，波奇支支吾吾半天说不清楚。约翰有些不耐烦，皱眉道：“怎么回事？”
  “他说、没有看到罗米的身影…”
  波奇虽然是驱鬼大师，但事实上这种“鬼”，本身都是心智扭曲的产物。为了强化某一方面的能力，鬼魂在被“炼制”的过程中，基本等于进行了“灵魂阉割”——他们失去了自己的思想和大部分思考能力，只剩下了“服从命令”的本能。
  漂浮于波奇面前的恶鬼实力强大，用欧洲区域惯例的分级，每一个都至少是三级甚至以上的存在。可那仅限于他们的战斗力，单纯论思考与表达能力，这些鬼魂或许连小学生都不如，也无怪乎波奇无法获取具体的信息。
  约翰盯着波奇和那恶鬼，短暂的思索后，挥手道：“所有人上车，去找他们。”
  走出两步，他又补充道：“做好战斗准备。”
  应答声响作一片，四周的人们都感受到了紧张气息。波奇挺着肚子一路小跑上了车，他的额头都是汗，关上车门后这才用力擦了擦，之后在黑色的袍子上来回的蹭。越野车启动，糟糕的路况让他不得不紧紧抓住上方的把手，只是车子里其他三人的沉默，让气氛愈加凝滞。
  教廷对讲机使用的是自己的加密频道，这时候传来了约翰的声音：“现在开始进入最高警戒状态，随时做好战斗准备。”
  “收到。”
  “收到。”
  应答中有英语也有法语，波奇嗓子发干，伸手从门侧取出一瓶矿泉水来灌进嘴里，结果因为颠簸撒了半边身子。他顾不上擦，拧上盖子后开始将自己携带的所有道具挨个拿出来查验，嘴中念念有词。
  而在另一辆车中，约翰的表情很是阴沉。他左手握着胸前那枚银色的十字架，右手却握着一个试管状的玻璃药剂瓶，里面的蓝色药剂看起来十分诡异。
  “约翰大人…我们快到了。”
  开车的保镖看着追踪仪器说道。约翰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呼出一口气，将药剂塞回了口袋。
  抬起头时，视野前方已经能看到橘色的光芒。那是帕杰罗尚未关闭的大灯。另外一辆丰田霸道被这灯光照出了长长的斜影，在这寂静的夜中诡异非常。
  教廷此刻朝事发地点开过去的一共五辆车，其中四辆是陆巡，一辆特制的奔驰gls——约翰便坐在这辆有着防弹玻璃和钢板的奔驰上。这种豪华suv其实并不适合开眼前的糟糕路面，不过在引擎的咆哮声中，总重超过三吨的车子以磕瘪前后包围为代价，顺利停到了帕杰罗的三十米外。
  另外四辆陆巡簇拥在奔驰旁边，车门几乎同时打开，保镖们训练有素，鱼贯而下。如果是在其他国家，此时他们肯定是持枪作战。但在华国，光是开车过来便经历了三次关卡安检。约翰这回行动隐秘，为了不留下痕迹，并未和华国内那些有联系的政界高层提前打招呼，因此他没有携带自动步枪这类大威力武器，甚至连手枪都没带。
  不过热武器没带，冷兵器却不少。匕首之类的短兵因为易于携带，此时人手都有。异能者们的组装式手弩就不说了，所有保镖都穿了凯夫拉材质的背心——这东西不止能防弹，用来对付冷兵器一样有着极强的保护作用。
  约翰推门下车，站在这里，他们能看到一盘狼藉的战场。尸体横七竖八的扔在地上，两辆越野车交错着停在那里，开着灯的帕杰罗侧玻璃上有深色的膜，夜晚看不到里面是否有人。保镖们左手战术手电，右手握着各式冷兵器，各自排列出了前一后二的尖刀阵缓缓靠近两辆车，白晃晃的强光照在玻璃上，气氛异常凝滞。
  “确认有活人。”
  约翰身旁，擅长黑暗诅咒术的巫师加索尔放下了手中的黑色三角。他的巫术能够搜索一片区域内的各种能量体，因此他在这个距离范围内，提供的信息准确率是比波奇更高的——“约翰大人，目标就在车后面。”
  这时走在前方的保镖已经开始确认霸道内的状况，不过打开车门后，他们并未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帕杰罗的前方是理查德和王麟的尸体，他们被布鲁斯这位“控尸者”召唤为丧尸后，又接连遭受重击，如今理查德被斩首，没了动静，王麟的脑袋和断掉差不多，不过双手却还在微微颤抖着，看样子依旧拥有行动意识。
  他现在已经不是活人，因此加索尔的巫术没有探查到他的存在。
  “我来解决。”
  两队保镖靠近了王麟，另一位异能者帕特里克凑过来，他手中握着一个紫色的木质傀儡娃娃，这东西表面都已经有了厚厚的包浆，明显是使用多年的老物件。它只有小臂长短，看起来是个小丑模样，只是那孔洞的眼睛看起来有些渗人。
  帕特里克将傀儡对准王麟，右手拿出一捧粉末撒了过去，微尘般的粉末落在他的的身上，下一刻，帕特里克手中的傀儡的双手竟然随着王麟而同步抽搐了起来…
  他看到这一幕后念念有词，伸手握住了傀儡的脑袋，随即直接扭转了180度——而面前的王麟，则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手握住了脑袋，在一片“咔咔”的颈骨扭断声中彻底停止了动作，安静下去。
  松开傀儡，帕特里克往后退了退，保镖们确认王麟已经没有攻击性，便开始仔细检查帕杰罗的周边和车底，甚至连车顶都有人专门用手电照了一圈。
  “约翰大人，发现刘莹的尸体。”
  “约翰大人，布鲁斯还活着！”
  “约翰大人，找到罗米了…”
  第126章 伏击]
  “什么？！”
  约翰声音有些变调，他和这些异能者们一样，都在用不同的方式确认着四周是否有可能的埋伏。不过侦查来侦查去，约翰只能确认这里还在喘气的，只有奄奄一息的布鲁斯。
  这证明强大的罗米已经被杀死。
  而这背后的事实，让他不自觉的手心冒汗：在“教廷”之中，“圣殿骑士”是对外战斗的中坚力量，但在权力阶梯中却是处于末流。换句话说，“圣殿骑士”就是司职征战的武器，而不是指挥武器的大脑。
  罗米是教廷斥重金研制出来的怪物，其背后付出的代价远不止是金钱，还有无数教廷成员的死亡与牺牲。这样重要的试验品死在外面…让约翰完美完成任务的计划彻底泡汤，甚至会为此受到不轻的责罚…
  想到这样的结果，约翰不禁有些烦躁，他手握长剑迈步走到帕杰罗车后，根本没看地上的布鲁斯和刘莹，目光凝聚在了后备箱的那摊烂肉上。
  “putaindemerde!”
  这句话就是单纯的骂人了，约翰一向在众人面前保持彬彬有礼的姿态，可此时的表现却异常粗鲁。法语里的脏话不比中文少，一句“婊*子养的”能有十多种句式，约翰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来回踱了两步，任谁都能看出他此刻的焦虑。
  那种强烈的精神威压让旁边的保镖额头见汗。不过这位圣殿骑士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用力啐了口唾沫后，扭头看了一眼刘莹，又暗骂了一句——因为他看清了对方双臂上的白骨。
  “这婊*子肯定什么都说了…该死的。”
  想到目标很可能从刘莹口中套出不少秘密，约翰的双拳不由捏的“嘎巴”作响。更重要的是，刘莹是“教廷”在第九局内地位最高的卧底之一，她的死，意味着未来对第九局监控力度的缺失，这同样是“教廷”无法接受的损失。
  一趟本该完美结束的任务，此刻却连续遭遇重创，约翰表情近乎扭曲，可最终他明白愤怒无用，只得摆摆手，对身旁的加索尔道：“把布鲁斯叫醒。”
  说完他又补充一句：“先确认他没有被控制。”
  这便是异能者才有的谨慎了。闻言帕特里克也围了过去，开始将傀儡术施加到昏迷的布鲁斯身上。而旁边的诅咒大师加索尔在得到示意后，拿出自己携带的一瓶绿色药剂，在念诵了一长串咒语后，将其倒在了布鲁斯的脸上。
  此时布鲁斯的身旁站着两位异能者，更外圈有三名手持冷兵器的保镖用强光手电照着他，其他的保镖都在四周各处检视。大家已经认定这里已经没有别人，唯一关注的焦点就是尚且活着的布鲁斯。
  约翰站的稍远，手放在了剑柄之上。当布鲁斯缓缓醒转之际，所有人都有些紧张的做好了战斗准备。
  “咳…咳…”
  布鲁斯恢复意识后第一件事就是剧烈的咳嗽，因为被强光手电照着脸，他的眼睛根本睁不开，嗓音嘶哑的问了一句：“你们——是谁？”
  “把手电挪开。”
  听到约翰的声音，布鲁斯情绪顿时激动起来，手电挪开后他的眼前依旧是白茫茫一片，但布鲁斯却明白自己得救了，他立刻大喊道：“约翰大人！是那个探员！是那个探员干的！他绝对不是什么iii级的菜鸟！他杀了所有人…”
  “慢慢说，把一切讲明白。”
  约翰冷酷的声音让布鲁斯顿时小了下去，他的眼睛已经渐渐适应了光线，这下终于看清了四周，不过没等说什么，他却忽然开始干呕起来——这是头部遭受重创的后遗症，布鲁斯咬牙喘息几口，随即迅速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两个黑暗裁判所的成员和他是一伙的？而且这家伙一个人就把安杰洛他们都杀了？”
  “大人，我根本没看清他怎么做到的，因为安杰洛的车停在了另一边，那个探员带了把武士刀…”布鲁斯说着往旁边看了一眼，刘莹的尸体就在身旁，想到对方审讯时的摸样，他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不过随即却有些疑惑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因为他记得自己昏迷时，并没有躺在这个位置。
  约翰没有看到他的异样，而是皱眉思索着怎么和教廷交差的事。这次战斗死伤的人数太多，如果不赶紧走的话，估计那位被拖住的i级探员就会顺着找过来了。约翰不想节外生枝，他握了握拳，招手道：“检查他的伤口，上车离开。”
  他扫了一眼旁边那些尸体，叹了口气：“带上所有尸体——包括刘的。”
  “是，大人。”
  这边加索尔和帕特里克一齐应答着他的话语，而站在五米外的波奇却忽然扭过了头：“什么？”
  他的话是泰语，询问的对象也不是人类，而是随着他一起来的几个恶鬼。约翰扫了一眼，他的实力强悍，只需要稍稍凝神便能看到那个黑乎乎的鬼影，后者正在朝波奇做出一系列动作，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什么。
  “波奇，有什么事？”
  波奇自己也是有些发懵，他迟疑着回答道：“大人，他的意思是说…这里有煞气。”
  “煞气”这个词他用英语说不明白，磕磕绊绊的形容了半天，约翰听后皱眉，忽然问道：“在什么地方？”
  “他指着那边。”
  波奇一抬手，约翰顺着目光望过去，正看到布鲁斯被两名保镖扶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大吼一句：“躲开！”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保镖们第一反应是扭头，而刚刚站起来的布鲁斯也不明所以，可是就在他疑惑之际，刚刚布鲁斯躺着的那片土地忽然间蹦起了一个黑影…
  将自己完全掩埋在布鲁斯身下土地中的赵炎一跃而起，他手持打刀，起身后一脚将布鲁斯踹飞出去，手中长刀横斩而过，两名保镖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当场被砍掉了一半脖子！
  鲜血瞬间喷涌而出，赵炎却已经矮身朝着两步之外的加索尔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