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鬼魂老老实实的在四根圈起来的绳索范围内呆着，他们的形象实在是不咋地，三个人明显都是脑袋着地，只有7号受害者形象算是正常点，脸没有大事，只有肩膀塌下去一大块。而她显然就是那个名为马晓芳的女孩子，也是这群受害者中唯一的女性。
  她的脖子上有些血迹，头发是烫后的暗红大卷，面容干净而柔美。颜霜盯着她看了好几眼，觉得这位年轻的姑娘比证件照上好看多了。或许是因为她死亡的日期比较近，马晓芳的目光并不呆滞，她漆黑的双目一直在面前几人身上来回晃，偶尔也会望向颜霜，但她就像是有语言障碍一样，一直沉默着不说话。
  “大概能确认了。”楼婷施法结束，呼了口气。因为这里气温低，灯光下能看到白色的哈气：“1号受害者因为不知名原因成为厉鬼，之后陷害了2、3、4号受害人。”
  她指了指那两个衣着肮脏的工人；“他们都是晚上工作室精神恍惚，自己从高处坠落的。”
  随后楼婷指向马晓芳和他旁边那个个子瘦高的年轻人，目光微眯：“他们两个不同，是被人直接推下去摔死的。”
  这话说完，楼康和颜霜都望了过来。之前赵炎与楼婷都说这两人的死因蹊跷，现在看来果然有问题。
  “他们是在六楼被推下去的，而死之前程克光就在旁边看着，”楼婷冷哼一声：“这家伙还真是狠心啊…马晓芳死之前还喊他‘老公’呢。”
  “啊？难道她…真的是被程克光包养的？”
  颜霜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马晓芳，后者似乎并未听到他们的话语，依旧在那里站着，神情平静近乎木讷。
  “显而易见。不然她从哪里赚来的豪宅和跑车？她父母都是农民出身，最近两年才在县城里的找了个公务员职位。”
  楼婷结合自己之前调查的那些资料，立刻推断道：“你也知道，普普通通的农民想要去教育部门任职有多难。但马晓芳辞职之后，父母很快找到了新的工作，而且还都是肥差。程老板在这里势力不小，这些事打个招呼就能做到，不是么？”
  颜霜被说的直点头，随即问道：“那好端端的，程老板为什么要杀她呢，难道她和…”
  “因为她给程老板戴绿帽子了呗。”楼婷此时有种“真相大白”的畅快，她一指6号受害人，“王泽同，他暗地里和马晓芳好了，结果最后被程老板发现，一怒之下直接将两人绑了，跑到这里推下楼，最后和派出所打点一番，将一切责任推给‘厉鬼’。”
  她冷笑一声：“这胆子也真够大的，听起来很有黑帮大佬的做派嘛！”
  通过对王泽同与马晓芳两个鬼魂的搜查，她可以确认这两人死之前都和身后的程克光说了什么。而一切也与之前她在外面法阵探查的东西对上了号——笔记本上记录着马晓芳“求求你，我再也不这样了”的话语，显然这是她临死之前的求饶。
  “那这么说，程克光阻挠咱们，就是为了怕咱们查出这些事情来了。”
  楼康在旁边搓了搓手，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五分钟，这一趟的确顺利，看来程老板是失算了。”
  他说完就开始把旁边那些东西往背包里塞，楼婷也是戴上手套，协助着准备收拾东西走人。颜霜在旁边有些迟疑的问道：“额，咱们这就算完事了？”
  “对啊，案子查明了，回去把这些内容上报给第九局，到时候案件会重新审理。他程克光能压着一个派出所，难道还能压着市局？”
  楼婷对这些程序很是熟悉：“对鬼魂的审核没办法制作成证据，不过第九局的特殊就在这里，咱们这些探员的任务报告，是可以在内部当做证据来辅助办案的。程克光做这些事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顺着去查，再笨的警察都能搞清楚其中关节，到时候故意杀人罪是跑不了的。”
  她侃侃而谈，颜霜听得一阵点头，感慨道：“原来是这样啊，那对于很多无头悬案来说，第九局不是比普通的警察更有效么？”
  “说是这么说，但通常都不会找第九局。只有偶尔一些重案要案才会找咱们去帮忙，毕竟这种看不见证据的事儿，万一搞错了，案子结不了事小，第九局丢人才是难以接受的。”
  楼婷说到这里，却是忽然想起自己忘了赵炎的结论，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啊赵哥，那个…你有什么发现么？”
  “有，而且事情恐怕有些复杂。”
  赵炎的回答让楼婷扬起了眉毛，她眨了眨眼：“什么事？”
  “他们两个人的事没有那么简单。我看到了一些线索，不过牵扯的层面有些多，还没理清…”
  赵炎指了指马晓芳和王泽同，随即忽然抬头——他望着上方看了几秒，眉头紧皱。楼婷会意的用手电照过去：“什么东西？”
  楼康也照了半天，什么都没有。不过赵炎却低声道：“总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但又确认不到位置。”
  “这地方可能有点邪乎，咱们早点出去吧。”
  楼康说了一句，但楼婷却没忘赵炎刚刚的话，再次问道：“赵哥，你觉得我刚才说的不对？”
  第191章 异变]
  “对了一部分。”赵炎这时候没有客气：“但我觉得，如果是查案的话，把事实‘完全搞清楚’和‘部分搞清楚’的区别不小，就这么下定论的话，有失稳妥。”
  颜霜顿时扭过头，她很少听赵炎这么直白的否决别人。楼婷原本觉得这一趟已经完美结束，但听到这句话，心中那股子要强的劲头顿时涌了上来，不过她如今对赵炎观感比之前好一些，语气还算平和：“那…赵哥能仔细说说么？”
  她对自己刚才的结论有着绝对自信：“故意杀人”这种罪行清晰明了的摆在眼前，这案子还有什么可稳不稳妥的？
  “七条人命，可以确认前四个都和厉鬼有关。后面这三个，有一个不知所踪，到现在没有四号受害人的线索，而最后两人…”赵炎看了一眼老老实实的鬼灵：“死因你说的没错，但是——”
  他没说完，旁边的颜霜却是忽然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这动作有些反常，让其他三人都望了过去，赵炎奇怪道：“怎么了？”
  “感觉有些奇怪，好像四周忽然变暖和了。”她随后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是我有错觉么？好像身体看起来不是虚影了？”
  楼康将手电照了过来，原本四周就有不少光源，但颜霜作为4级鬼灵，依旧根本看不到影子的。不过此时此刻，他们却都发现颜霜的身后出现了一片淡淡的灰影…
  这就像是光照在了一块模糊的玻璃上似的，虽然还远未到人体阻隔后黑色影子的地步，却的的确确证明她的身体好像正在发生某种变化…
  而在大楼外的凯迪拉克内，程克光正拿出一张餐巾纸，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的汗水。
  液晶屏上的空调显示二十四度，他嫌热脱掉了羽绒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衫，结果还是不断冒汗。哪怕神情努力镇定，依旧无法掩饰他慌乱而不断瞥向时钟的眼神。
  旁边躺在航空椅上的黄极星半眯着眼，看上去就是睡着了的模样。然而程克光却知道这位仙师正在“发功”，具体怎么回事他不知道，问也不敢问，只能这么煎熬的等着。
  寂静的夜，时间的流动速度都仿佛放慢了脚步。不知过了多久，程克光忽然听到黄极星呼了口气，他赶紧把手中拿着的保温水瓶拧开递过去，后者接过来喝了一口，出声道：“程老板，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事情的因果了。正商量怎么上报给第九局呢。”
  程克光再度抹了把额头的冷汗，低声道：“仙师，那您说的时辰…”
  “时辰已经到了，接下来安心在这里等消息就是了。”
  黄极星声音惫懒，把水放在一旁：“我只是告诉你一声，下次可别做这种蠢事了。”
  “是…仙师！”
  程克光不再多问，只是透过防弹玻璃朝外望去。明德大楼在黑夜中有着阴森的轮廓，今天是阴历初一，没有月光的雾霾天里，这栋楼在几个微弱的灯光照耀下像是潜伏在视野中的怪兽——不知是不是错觉，程克光忽然发现视野中的灯光闪烁了几下。
  电压不稳？
  他把头凑到了玻璃前，伸手擦掉了哈气，结果眯眼正瞧着，那灯光却是再度闪烁几下，然后…熄灭了。
  整个大楼消失在了黑暗的夜幕中。
  ******
  “啪！”
  led灯光倏然熄灭，吓了颜霜一跳。她正惊奇于自己身体的变化，背后传来这般声音，搞得她差点叫出声来。
  “这灯泡也能炸？”
  她看了一眼，结果发现那个灯泡旁边的其他led灯都像是电压不稳般，在闪烁中渐渐暗了下去…
  “不对！阴气更重了…有问题！”
  楼婷第一时间做出了判断，这事其实有点类似“盗墓”小说里放一个蜡烛，碰到什么邪事就会有“鬼吹灯”一说——目前有记载的灵异事件，多数可以证明这种负能量体会对电子设备造成干扰。
  他们在四周摆放那么多灯，自然不是为了看风景用的。此时一看到灯光闪烁，楼康楼婷都是条件反射般蹦了起来。他们两人撞鬼撞的多，可谓经验丰富。楼康拎起桃木剑和背包：“咱们先离开这，有什么话出去再说。”
  赵炎当然不会反对，他背的东西少，起身立刻来到最近的那根登山绳旁，用脚踩住绳索的底部：“楼婷先上，踩着我的肩膀蹬上去，快！”
  部队里的障碍跑就有多人配合翻越障碍物的项目，赵炎蹲了个类似马步的姿势，楼婷力量最小、个子最矮，刚好可以借助他这个人梯爬上去。
  如此话语，让原本还等着辩驳的楼婷有些惭愧。她这时候不得不暗骂自己一句心眼太小，开口应道：“好的赵哥，我马上！”
  那个威慑鬼灵的法阵本来就是消耗品，楼婷并没打算去收拾。她拎起背包的时候，其他几个led灯已经在闪烁中接连熄灭。四周越来越暗，没几秒，便只剩下几人头顶的探照灯还有些光芒。
  楼康手持桃木剑左右扫视着，他原本看不到低阶鬼灵，此刻却突然出声道：“不对…很多鬼灵都开始显形了!”
  “不用管他们，赶紧走！”
  楼婷应了一句，她经历过类似的场面，虽然心中有些慌乱，可动作依旧镇定。拎起桃木剑后，她看也不看身旁原本那些被绳索套住的鬼灵，直接就奔着赵炎跑了过去，结果探照灯刚找到赵炎的身上，楼婷却见他指着自己身侧喊道：“小心！”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楼婷只感觉一道虚影骤然从余光中划过，她没有经受过专门的格斗训练，情急之下想要躲闪，却在用力时忘了了自己背着重量不轻的背包。
  她闪躲的动作让身体当场失去平衡，直直摔倒在地！
  不过她终究比普通女孩利索的多，趴在地上后直接借势翻滚，起身时手中的桃木剑已经扬了起来——探照灯照过去，这才发现刚刚攻击她的，正是那个王泽同的鬼灵！
  第192章 出不去]
  四周的负能量愈发浓郁，导致王泽同的身体越来越凝实。普通鬼魂想要进化成厉鬼，往往是一个极为缓慢的过程，经年累月才能达成蜕变。可眼前这家伙却迅速突破了2级鬼灵的限制，今儿拥有了攻击意识，一巴掌抓在了楼婷的肩膀上！
  “怎么回事！？”
  楼康冲过来，二话不说就是一剑挥了过去，被砍中胸口的王泽同“啊”的喊出了声，然而他的身体在被斩出一道痕迹后，竟然很快恢复如初…
  “该死…都该死！你们这群人都该死！”
  王泽同的脑袋有一半是裂开的，但他此时竟然开口说出了所有人都能听到的话语。楼婷感觉半边身子冰冷而麻痹，但还不至于失去知觉。她想冲上去帮哥哥对付鬼灵，可黑暗中却忽然跃出的一个黑影，扒在了楼康后背之上——这鬼影披头散发的摸样让人不寒而栗，楼康二话不说伸手去拽，结果发现自己根本触碰不到…
  两三次努力后，他才想起用桃木剑朝自己肩膀连续挥砍，在怪异的叫声中，那鬼影终于被甩脱。
  不过楼康可是被吓得够呛，他惊魂未定的伸手摸自己的脖子，打了个寒噤。拎着桃木剑的他正想仔细看清是什么东西攻击了自己，却看到地上那满头长发的家伙翻滚两下，忽然间定住，随后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站了起来…
  “怎么回事？”
  这鬼灵抬起头，当他看到四周的墙壁和面前的赵炎等人时，顿时骂出了声：“妈的…还是失败了！”
  “等等！他是李信！”
  手持桃木剑的楼婷忽然出声，这黑影猛然抬头：“啊？你怎么知道？”
  话说完他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是啊，我死在这里了，事情肯定会传出去的。”
  这便是5号受害者风水师李信。不过没等他表达更多话语，旁边那王泽同的鬼灵便再度扑过去要袭击楼婷。赵炎毫不犹豫，钢制雨伞一棍子捅在对方的脑门上，让他直接仰了过去，瘫在地上…
  “啊——！”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尖叫，楼康以为是楼婷或颜霜被吓到，结果扭头望去，才看到是那个叫马晓芳的鬼魂在叫喊。
  “别打他了！别打了！”
  “别管他们，赶紧上去！”
  赵炎没理会这几个突然有了神志的鬼灵，喊了一声让楼婷回过神。四周阴气越来越重，谁还顾得上去和那个李信聊天？她此时已经冲到赵炎身旁，伸手抓住绳索后一脚踏在对方大腿，随即踩着他的肩膀向上一跃——抓住上方的绳索后，她的手掌已经距离地下二楼的边缘不到很近了，楼婷正想咬牙扒住，结果忽然之间，紧绷的绳索断了。
  她听到上方传来“嘣”的一声，整个身体骤然失去平衡朝下坠去！
  楼婷大惊失色，这个高度虽然不高，但刚刚她为了胳膊用力，双脚差不多是朝着水平方向伸出去的——人又不像猫科动物，在这短短一瞬间根本来不及调整身体，以这个姿势跌下去，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不过楼婷马上感受到后背被揽住，身体下坠的速度迅速降低，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在地上时，这才发现自己稳稳地停在了地面上方几厘米的地方。
  “绳子断了？”
  赵炎轻而易举的抱住了她，随后起身将她扶正。他根本没提自己救人的事，立刻抓起绳索一看，发现断口整齐，像是被一刀斩断似的…
  “楼上有东西。”
  他目光转向另外两根绳索，楼康此时一拽，发现没用多大力气，这两根绳子便坠了下来——显然，那两根绳子的另一端也被砍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