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说是故意打草惊蛇吧。”杰瑞耸耸肩，“我可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你别出去瞎说就是了。有消息就看报纸。这件事我们是全程跟进的，哎——今天晚上估计还要加班。”
  “那你喝酒没问题么？”
  “主编这几天出差了，明天才回来，所以我才敢过来喝几杯。”
  杰瑞话是这么说，但他没有要更多的酒，而是点了杯用于调酒的橙汁，喝完之后示意结账。汤普森笑道：“看你这点酒量，还付什么酒钱——赶紧忙去吧，要是没有早点，我让人给你送一份去。”
  他这么客气不是没有原因的，当初酒馆生意不好的时候，杰瑞在报纸上的文章提了一句“这家酒馆麦酒味道不错”，才让汤普森有了如今的身家。双方这么多年交情甚笃，因此杰瑞在这喝酒的时候，从来都是能免就免。
  杰瑞推辞不得，只得应下。待他离开时，赵炎倒是跑过去给他推开了酒馆大门，询问道：“杰瑞先生，您早餐喜欢吃什么？”
  “嘿，你这小子。”杰瑞笑笑：“好吧，腌肉，鸡蛋，加上两块面包就行了。老汤普森知道我喜欢哪种面包。”
  “好的，杰瑞先生。工作辛苦了。”
  赵炎没有问任何别的问题，礼貌告别。
  看着杰瑞消失在街角的雾气中，他眯起眼睛，心中迅速整理着那些信息背后的内容——报社编辑的消息来源，可比其他那些三教九流的家伙靠谱的多。刚才他还听到几个路人争论着渡鸦抵抗的细节，其中两人甚至认定渡鸦是身高两米的巨汉，还用着一柄镰刀和坎多雷主教打了三十回合才被制服云云。
  指望这群人嘴里有什么可靠消息实在是痴人说梦，赵炎本以为需要整理归纳一番才能判断，却没想到第一天就有如此收获。
  机会是靠争取的，他可不会等着汤普森明早再去决定，因此直接将“送早餐”这种跑腿任务揽下——这种事有一就有二，在报社获取有用消息的机会，明显要比在酒馆里碰运气强。
  这般想着，他回了酒馆，和汤普森说了杰瑞的话。后者并不意外，挥手道：“那你明天六点给他送去，别忘了给他加份玛丽家的奶酪。”
  之后他不忘表扬一句：“干得不错，报社那群家伙可不缺钱。”
  言下之意是让赵炎自己想办法捞点小费，这也是惯例允许的额外收入。
  赵炎腼腆的笑笑，继续跑到大厅去忙活。酒馆的营业时间基本到晚上十二点左右。这里偶尔会有乐队来表演，时间会延长，但今天非节假日，十点多的时候大厅已经冷清下来，只剩下三四桌客人端着啤酒胡侃。
  其他几名服务员这时候都选择找机会休息，故意上厕所拖十几分钟，或者磨磨叽叽的收拾一桌残局之类的，倒是赵炎依旧来回溜达在大厅里，偶尔还会主动上前撤去酒菜的空盘。
  “估计今天能早点打烊。”汤普森坐在吧台后用餐布擦拭着酒杯，他对端着菜盘过来的赵炎道：“你打算留守的话，盖铺什么的我已经让温迪准备好了。”
  这同样是额外的照顾。因为之前谈待遇的时候，盖铺是需要自己准备的，现在他这么说，显然是对赵炎有所看重。对此他自是满脸感激的应下。
  而这时，酒店大门被推开，赵炎习惯性的扭头看了一眼，眉头微扬。酒馆内也仿佛静止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正常。
  赵炎征询似的看向汤普森，却见后者嘿嘿笑道：“去吧，这是你们年轻人的机会。”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推门进来的，是一位看上去堪称粉雕玉琢的年轻女孩。
  这年头女人以白为美，有些人为了白甚至不惜吃砒霜。而刚进门的女孩有着一头金色长发，肤色当真欺霜赛雪。她个子一米六左右，看模样可能只有十五六岁，脸上稚气未脱。
  第229章 喝酒的女孩]
  这女孩穿着带束胸的连衣裙，肩膀披着一件暗红色小斗篷。那边缘的蕾丝边华美而透着昂贵气息——这根本不是普通人家能够拥有的衣饰，怎么看都像是偷着跑出来的贵族小姐。
  大家刚才安静了一瞬，自然是因为这位客人可能来了不该来的地方。
  毕竟酒馆可不是现代社会的ktv，按照分类的话，眼下这个时代的酒馆类似于酒吧、饭店加上歌舞厅的组合体。
  汤普森的酒馆算是比较干净的，没有搞暗娼也不拉皮条，但偶会有来这里自己找生意的女人，他也不会阻拦。除了这样的女性，酒吧的顾客组成里基本都是男的。平均年龄也都在25以上。
  一群老爷们吹牛逼的地方，走进来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女孩，而且还很有可能是背景深厚的贵族，这实在是有些惹眼。
  赵炎第一时间意识到了反常，但其他人只注意到了女孩的美貌。酒店里闲散的服务生们立刻打起精神来，但他们要么离着门口远，要么手里有活干，正好吧台里着门口近，赵炎想了想，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需要点什么？”
  赵炎看对方左右张望，表情平静地问道。
  “我…你们这都有什么？”
  女孩表情有些迟疑，又赶忙补充一句：“我带了足够的钱，但、但没有来这种酒馆过…你能给我推荐点么？”
  “啤酒还是红酒？”赵炎很职业化的回道：“饮料也有几种，果汁热茶都能做，吃的在那边，有菜单。”
  他指了指吧台上方的木质展板，上面有酒品和食物点心的字样，女孩望了几眼，目光有些闪烁：“那我要杯，额…啤酒吧。”
  “好的，啤酒一杯。”
  赵炎点头，“还需要别的么？”
  见女孩摇头，他没再说话，回到吧台和汤普森要了杯啤酒，给女孩放在桌子上：“有需要喊我就行。”
  “嗯，知道了。”
  女孩儿的回答细声细气的。低着头的样子腼腆异常，似乎很不习惯和男性说话似的。赵炎扭身去帮同事用扫把收拾地面，根本不再多看一眼。这情景倒是让汤普森觉得奇怪，过了几分钟，当赵炎回到吧台前时，他故意笑道：“怎么，不是你的菜？”
  “小孩子估计是离家出走了，这一看就是贵族家的孩子，我去又有什么用？”
  赵炎耸耸肩，说得仿佛很透彻的样子。汤普森倒是很赞同：“嘿，你比那几个傻蛋想的明白。”
  这时其他几个酒保正有意无意过去献殷勤，不过那个女孩儿没有再点其他东西，而是自己坐在那里发呆。她两只手托腮，粉雕玉琢的脸蛋望着酒馆内的陈设，当发现有人在看她的时候，目光便会迅速躲开，看上去就是一个想要离经叛道，却又脸皮薄的乖乖女。
  一群人见没人能突破，便各自在私下里讨论着这个女孩儿的来历。赵炎作为新来者，在酒馆之中并没有相熟的朋友。加上他今天表现被老板各种赞扬，其他几个酒保都隐隐对他有些排斥——毕竟赵炎今晚拿的小费，比他们三个人加起来都多。
  不遭人妒是庸才，赵炎这般表现，自然是为了尽快让工作稳定下来。而对于正在讨论谁能搭讪成功的同事，赵炎并没有讨好交集的欲望。
  他现在琢磨着如何与杰瑞套关系的问题。至于那个反常的女孩儿，赵炎不爱搭理，是因为觉得对方很对劲…
  她的衣着虽然华丽，可细节处的褶皱和泥土都很可疑。赵炎还怀疑对方这身衣服可能是偷来的，因为贵族穿衣服必然是量体裁衣，很少有穿小号衣服的。
  赵炎当过裁缝，针线痕迹看一眼就知道合不合适，因此他觉得这女孩应该是另有隐情。而另一个原因…赵炎总觉得她有些眼熟。
  但赵炎这辈子活的太久了，觉得别人眼熟也不是一次两次。现在又不是在侦探社，对方愿意花钱买酒喝而已，自己老老实实当个酒保就够了。
  夜渐深，时钟指向十一点半的时候，偌大的酒馆便只剩下了这女孩一位客人。汤普森不会直接过去赶人，只是让其他人将桌椅收拾好，把地板和吧台清理干净后，见那个女孩儿还在抱着酒杯，便对赵炎道：“其他人就先下班了，你在这盯着就是。等她走了咱们就打烊。”
  这话的声音不小，安静的酒馆内听的很清楚。那女孩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呆了太久，起身示意付钱。
  赵炎距离比较近，走过去道：“三杯啤酒，一共60先令。”
  女孩儿掏钱拿出一磅，塞给赵炎：“不用找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其余的当做小费。赵炎说了句“谢谢”，还没来得及走，便听她继续道：“那个…我想问问…”
  赵炎微扬眉毛，等着她说话。从这个角度，女孩儿白皙到耀眼的皮肤吹弹可破，看不到任何伤疤或雀斑，并且赵炎能确认她也没有使用化妆品。这天赋估计会让其他女人艳羡不已，不过她的双眸此时却闪动着犹豫和挣扎，握着精致小荷包的手攥得很紧，等了足足七八秒，她最终还是道：“算了…我、我先走了。”
  说完她便离开了座位，一路小跑着离开了酒馆，推开门后消失在了夜色中。
  赵炎并不明白对方想干什么，这个世界有太多难以理解的人和事，不相干的就不要去理解。他摇摇头，拿着硬币回来，却听酒保温迪出声道：“你怎么给人家吓跑了？”
  赵炎看他那样就是想找茬，于是直接耸肩道：“可能因为我长得丑吧。”
  这句话逗笑了大家伙，也让温迪后面试图指责的话语咽了回去。汤普森“哈哈”一笑，挥手道：“好了好了，收拾东西关门了。”
  汤普森就住在酒店三楼，他直接去了楼上睡觉。而其他几人也各自回了自己的住所。把酒店前门关上后，赵炎便在楼梯下铺好了铺盖。
  一楼的气温有些冷，门窗的缝隙透着外面的寒风。他用椅子和被单简单搭了个帐篷，正打算睡，忽然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
  第230章 被盗的尸体]
  赵炎随手拿起从后厨找来的切肉刀，推开窗子望了一眼，发现不远处在街上徘徊的正是那个喝了三杯啤酒的女孩。
  但赵炎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扫了一眼关上了窗户，回去继续睡觉——对方就算是鬼，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自己要忙的事情多了，没必要的麻烦越少越好。
  他这边工作顺利，但是在贫民窟调查的斯坦却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其实斯坦的判断并没有错，多数犯事的人第一时间都会选择逃跑，而塔拉市不似古代城市，每天人口进进出出根本无法控制。唯一能找到线索的，只有控制着城市内各处混混流氓的地下组织。
  换句话说，就是“黑帮”。
  黑帮从本质上和政|府类似，都是依靠暴力手段来建立和维持秩序的存在。而在警力并不充沛、流动人口极多的塔拉市，“灰色地带”的范围，比现代社会要大得多。
  别看斯坦是大摇大摆的光明武士，有着这样那样的身份和特权。但是在贫民窟这种地方，这些身份只能保证别人不会主动出手而已。而在这座城市呆了十多年的他，社会关系当然不止“光照派”那么简单，因此他带着两名手下来到了贫民窟的酒馆打探线索。
  没有穿着白斗篷和铠甲的他们，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和酒馆老板聊了几句，没过多久便有一名满脸横肉的家伙从楼上下来，斯坦满脸假笑的和对方聊了半天，却并没有得到如期的答案——
  “找人？斯坦，若是平时的话，我肯定能帮你这个忙。但是现在…形势比较紧张，我们这都不敢随意调动人手的。”
  说话的卡斯塔是“克里派”的一个小头目，管辖着这片街区的地下秩序。斯坦听后笑容有些冷下来：“什么形势？‘光照派’又不会影响到你们这些人的行动。”
  “你们那些行动和我们没关系。”卡斯塔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味道呛人：“我说的是我们最近和那群外地佬的事，你没听说么？”
  “啊？你说莫拉帮？”
  斯坦有些意外，“怎么，我记得去年你们还谈判过一次呢，不是和谈了么？”
  “协议撕毁了，所以我才说形势严峻。”
  卡斯塔有些不耐烦：“这几天你还是少来这边，被卷进来可没好果子吃。”
  斯坦很讨厌这种语气，毕竟他在其他地方都是受人尊敬的光明武士，可是在这个混混头子眼里，却属于场面话都懒得多说的角色——这也证明塔拉市黑帮的势力，明显已经膨胀到了某种危险地步。
  但斯坦又有什么办法？“光照派”可不是警察局，而且就算是警察局，也不一定能够对付他们。
  作为在塔拉市根深蒂固发展至今的克里派，势力范围远不止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黑社会依靠暴力手段垄断了不少听起来很low的行业，却也因此获利颇丰——在工业革命开始的年代，资本便意味着意味着更多的话语权。
  哪怕是塔拉市的议员大人，也从未想着铲除他们。
  当然，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铲不动。毕竟那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链，甚至蔓延到了议员自己手下的产业上…很多时候，这都是身不由己的事情。
  斯坦没办法对着面前的混混头子强硬，只能说些客套话便离开。从贫民窟的区域出来，手下忍不住问道：“那个莫拉帮最近又要闹事？”
  “他们自己打出脑浆子来才好，咱们管不到。”
  斯坦这般说道，可是随即啐了口唾沫：“这帮狗娘养的垃圾，真把自己当什么角色了。”
  “那…队长，咱们去哪里？”
  “去墓园，查查细节。”
  斯坦心里很不爽。因为没有地头蛇的帮助，他很难确认赵炎的行踪。现在自己只能去寻找更多的线索，然后跑一趟警察局碰碰运气了。
  “队长，墓园咱们不是去过么？”
  “就你这脑袋，以后只能当个士兵了。”斯坦恨铁不成钢：“当初咱们是去问他的住址，现在是去问更多的细节信息，我们连这个黄皮猴子从哪里来的都不知道，找什么找？”
  这番折腾之后，三人租了辆马车来到城郊附近的墓地。这年代虽然有蒸汽机，但“蒸汽汽车”是没有普及的。有是有，不如说是蒸汽坦克更恰当些，笨重/启动慢而速度更慢，因为惯性大很容易出事故，所以马车依旧是主要的交通工具。
  别的城市可没有这么容易租到马车，因为塔拉市是交通枢纽，跑这么一段路倒是不算贵。结果三人来到这里后，却是发现墓园的门口有几个“同事”——斯坦有些奇怪，上前询问，才得知这里最近又出了怪事…
  “什么？墓让人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