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那你这几天可得辛苦辛苦了。”
  杰瑞看似随意的说了一句，不过赵炎显然听懂了其中含义，笑道：“那我要先恭喜一下杰瑞先生了！”
  “你啊！嘿…”
  副总编满意的笑了笑，汤普森没明白什么状况，但他正处于微醺的状态，懒得思考问题，继续聊起了吸血鬼的话题。
  赵炎没有停在这里聊天，他继续忙起了自己的工作，只是在大堂来回穿梭时，目光却愈发凝重起来。
  凌晨一点，酒店打烊。杰瑞今天走的早，说是去报社还有事情要忙。送走最后一波客人后，赵炎将椅子都抬到了桌子上，见汤普森上楼睡觉之后，将铺盖铺好，自己烧了壶热水——氤氲的蒸汽刚刚升起时，海伦光着脚悄悄从楼上走了下来。
  赵炎没说别的，将一个包袱递了过去，随后指了指后厨。海伦已经没了初时的羞赧，大方接过后，望着他微笑——不过她的示好没有得到赵炎的回应…因为后者实在困的厉害，此时正在揉眼睛打哈欠。
  海伦看他憔悴的面容，嘴唇抿了起来，赶紧跑到后厨换上了这身干爽舒适的衣服。
  下葬时的海伦穿着束腰束胸，这是当前贵族们在正式场合才会穿戴的装扮，日常生活中的衣服要舒适许多——因为工业的逐步发展，棉质内衣内裤已经开始普及，贴身穿的衣服已经不再是触感粗糙的亚麻材质。
  她套上了驼色的呢子外套，穿上了黑色长裤、棉袜和一双布鞋。这身衣服其实算是男孩子穿的，因为当前女性服饰基本以裙子为主，赵炎怕留下线索，便故意买了最普通的男装。
  海伦对如此款式的衣服很陌生，她想不起自己以前的经历，但身体的记忆还留存着，站起身抬手伸腿，倒是发现尺寸意外的合适。将头发整理一番，海伦推门走出来，正想说些感谢的话语，却见赵炎正用手托着下巴眯眼打盹。
  “嗯？换完了？”
  听到动静，赵炎睁开眼，随即指了指摆在旁边的藤筐：“饿了一天，吃点东西吧。还有，厕所在那边。”
  筐里面有面包、烤肠、奶酪和熏肉，都是从饭桌上收集来的。海伦知道这是专门给她准备的，小跑几步过来：“约翰，衣服很合适…谢谢你！对了，这些要多少钱啊？”
  “一共六磅四十先令，我手里钱不多，没给你买好些的靴子。需要的话回头帮你看看。”赵炎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得休息一阵，你吃完了随便干什么都行，别出去跑就是。”
  “嗯，好的。”
  海伦乖乖听话，不过她拿出了精致的钱包后，犹豫片刻，最终开口说出了自己思考许久的话语：“我…不能总这样呆在阁楼里，但老让你这么帮我也不好——那个，我能不能雇佣你作为我的…管家？或者护卫？”
  都说谈钱伤感情，但实际上，不谈钱才是最伤感情的——没有达到真正财务自由的人，不谈钱的结果就是最后什么都谈不成。出身贵族的海伦虽然年纪不大，但脑海里却留存着这种概念。
  她没有开空头支票，而是很现实的用雇佣关系将两人拴在一起。赵炎对此有些意外，但并不反感，点点头：“好啊，不过我还有些事要做，等救出我的导师，咱们再签订协议，如何？”
  海伦立刻应下，内心松了口气。
  她自己坐在那里思考到时候签订协议需要注意什么，结果回过神来时，发现赵炎已经往旁边铺盖上一躺，闭上眼睛睡着了。
  第249章 埋伏]
  穿着舒适新衣的海伦已经不再感到寒冷。
  低头望着自己的双手，昨日冻僵后那种疼痛到麻木的感觉实在难忘。她呼了口气，小心翼翼的坐在吧台上，用手拿起面包，就着赵炎给她倒的那杯热水吃了起来。
  对血液的渴望已经消退很多，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缓缓发生着某种变化，但海伦并不知道吸血鬼的饮食习惯，依旧把这一切当作正常，并未多想。
  安静的酒馆内能听到赵炎均匀的呼吸，海伦缓慢地咀嚼着，尽量不发出声音。饭菜不算丰盛，但在火盆上稍微加热过后味道都还不错，她吃着吃着，忽然发现一滴眼泪落在了餐盘里。
  她伸手去擦，结果越流越多。
  海伦闭上眼睛，肩膀剧烈颤抖着。昏暗光线下，一切仿佛默片般没有任何动静。许久之后，她才擦净脸上的泪水，继续将食物努力咽下去。
  筐内的食物被她全部吃光，之后海伦起身，悄悄坐在了赵炎旁边。
  时间缓慢流逝，海伦出神的望着火盆发呆，不过时钟指向三点时，她忽然听到了赵炎的话语声：
  “吃完了？”
  海伦被吓了一跳，扭头望去，发现赵炎已经坐起身来，而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倦色。
  “嗯，约翰，你不再睡一会么？”
  “我准备去监狱那边一趟。”赵炎起身开始给自己穿夜行衣，拎起装着工具和武器的兜子，他将护甲板勒好，走向后门：“听到别的动静就躲起来吧，这段时间不安稳，或许以后你就能出来行动了。”
  海伦知道他要去干什么，所以并没有提问。后者行事利索，拿上东西迅速消失在了夜幕中。她过去协助关上了酒馆的门，透过窗户朝外望了一眼——雾气弥漫中，已经无法找到那个身影，倒是湿冷的空气让海伦打了个激灵。
  她抿着嘴唇，有些失落的关好窗户。站在空荡寂静的酒馆大堂，海伦呼了口气，回到吧台前坐下，顿了顿，起身试图将赵炎铺盖上那些散乱的东西收拾起来。
  不过她很快发现自己连衣服都叠不好…贵族出身的大小姐，从来没学过“叠衣服”这项技能。努力半天，叠的歪歪斜斜，最终只能凑合放好。
  汤普森的呼噜声隐约传来，点着的煤油灯逐渐变暗，海伦看着它缓缓熄灭，随即意识到完全黑暗的世界中，她依旧能清晰的看到一切事物。
  翻动了一下火盆的炭火，海伦看到吧台后方放着的一份报纸。她随手拿起来翻看，却被头版头条上的内容所吸引…
  “布鲁克布雷斯？”
  她眨了眨眼睛，脑海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
  虽然只睡了两个小时，但对于赵炎来说已经足够。
  他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准备的时间。虽然很多时候，军事行动都需要周密的计划。但杰瑞今天的话语，已经明显表明坎多雷主教行动在即——无论是什么行动，赵炎都不能等到对方将一切搞定再动手。
  因为坎多雷达成目的后，导师渡鸦的死期估计也不远了。
  说来也很憋屈，渡鸦…乃至其他几位死灵法师、巫医，恐怕只是坎多雷“搂草打兔子”——顺手抓的。
  赵炎已经大概明白了坎多雷的意图。通过不断“打草惊蛇”，主动逼迫藏在暗处的目标现身，继而一网打尽。
  现在看来，吸血鬼应该就是这位主教针对的目标。
  赵炎很欣赏这种堂堂正正的阳谋。当事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下去。从这一点来看，坎多雷的确是个有本事的领导者。
  不过阳谋的前提，是有足够在正面对抗中占据绝对优势的实力。自己如今站在了光照派的对立面，自然是不会一个人傻乎乎上去正面硬撼…赵炎能做的，就是寻找机会，将渡鸦一人救出来——他不打算拯救所有的黑暗世界成员，因为赵炎很清楚自己能力的上限。
  赵炎脑海中回忆着监狱的结构和进入路线，手指不断摩挲着肩膀跨着的那摞绳子。他的脚步在石板路上几乎无声，躲过了一支巡逻的警察队伍后，赵炎驾轻就熟的来到和监狱相隔一条街的巷子。
  他将随身携带的工具开始组装，结果还没等手中的飞钩做好，原本寂静的夜空便被一阵嘈杂的呼喊打破！
  赵炎猛然抬头，正看到监狱围墙上那些煤油灯“啪啪啪”碎掉的一幕。
  原本亮着一圈桔色光芒的监狱顿时暗了下去。赵炎意识到出了问题，立刻将身体躲进了墙垛的阴影中。
  “啊——”
  几声惨叫响起，监狱围墙上的狱卒忽然有人掉了下去，“扑通”一声坠在地上没了声息。
  紧接着，围墙上警钟大作，一盏盏灯光不断亮起。
  赵炎顿时觉得头疼…他本以为坎多雷会在其他地方有所行动，因此才踩着点来监狱寻找机会。谁曾想…冲突竟然会直接爆发在这里！
  “开灯！开灯！西侧！”
  中央控制塔瞬间点亮了三盏探照灯。镀镍的灯罩将汽灯的光芒聚集在一起，迅速朝着围墙外照了过去，不过还没照几秒，数支箭影自下而上精准的命中了探照灯的中央，竟然让光芒再度暗了下去。
  赵炎顺着望过去，这才发现监狱围墙外已经有十多个身影鬼魅般的爬上了围墙，甚至有人已经翻了过去！
  他们动作迅捷轻盈，身上穿着暗色调的衣服，腰间挎着银光闪闪的长剑。这群人并非直接跳过去，而是借助了和赵炎手中类似的铁钩绳索。
  围墙上的狱警举起了手中的长枪，但匆忙之下，燧发火枪的命中率极低，即便隔着七八米的距离，也没有命中几个人。
  赵炎眯起眼睛，正常情况下他是不会掺和这种战斗的。贸然冲进去，可能会被两方同时攻击。不过这种乱局也意味着自己有浑水摸鱼的机会——他左右观察了一下，迅速爬上了身旁建筑的二楼。
  枪声再度响起，但这一次却极为密集。
  声音从里面发出，赵炎立刻确认了一个事实：有埋伏。
  第250章 破阵]
  安科伯爵亲自带领着超过四十名吸血鬼冲向前方，面对眼前突然出现的火枪集射，他其实早有准备。
  前三排的吸血鬼在迈步前进时，已经举起了之前背着的金属盾牌。因此在火枪集体喷射火焰的一瞬间，吸血鬼队伍中顿时迸溅出了无数火花——“噼啪”的撞击声响作一片，但却没有一名吸血鬼倒下！
  燧发火枪可以击穿普通的“铁皮包木”盾牌，对薄一些的铠甲也能起到作用，但对付厚度超过20毫米的纯铁盾牌，却显得有心无力。
  吸血鬼毕竟不是普通人类，正常士兵举起三十公斤的盾牌没问题，但拎着它冲锋作战却根本不可能。而血族的力量虽比不上变身后的狼人，强过人类却是轻松异常——这个世界的吸血鬼作战时不讲究什么优雅不优雅，没有人像参加舞会般穿着礼服、拿着雕花精美的刺剑去面对敌人。
  这是残酷的现实，不是观赏的电影，因此吸血鬼们的一切武器装备，都以“实用”二字为主。
  安科伯爵的铠甲和“华丽”完全不沾边，他没有穿中古时期那种骑士才有的板甲，而是在一套精钢铁鳞甲外，简单粗暴的套了两层手工拙劣的铁板，要不是斗篷挂在肩膀的扣子上，从远处看他简直就是个铁罐头。
  圆桶状的头盔只露出一道十字缝隙，前行的过程中，一颗子弹撞击在了上面，却“啪”的擦出一道明亮火花，除了留下一道凹痕外没有任何效果。
  “压上去。”
  他拖着一柄黑乎乎的武器，跟随前面的士兵一齐朝着正在进行第二、第三次集射的光明武士冲了过去。
  监狱内开枪的，正是提前埋伏在这里的五十多位光明武士。他们装备精锐，穿着铠甲，但三次集射过后，却发现面前的敌人根本没有一个倒下的。
  这是冷热兵器交替间最为尴尬的一点，火器的伤害还不能彻底破防所有防具时，冷兵器肉搏依旧是主要的作战方式。
  面对沉默着压过来的吸血鬼们，光明武士感受到巨大的压力，但他们依旧稳住阵型，随着一道闪现而出的金色光芒，后方传来了命令声：“拔剑！架矛！”
  光芒并没有持续太久，但神术的出现依旧让士兵们的士气高昂起来。只是吸血鬼的队伍并未受到影响，依旧在不断推进着。
  这时中央控制塔上开始不断有枪声传来，喷射的火药在夜空中亮起一道道光芒，弹丸落在后方的血族队伍中，带起了几声闷哼，但被击中的并没有倒下——他们多数穿着厚度惊人的铠甲，子弹大多嵌在上面，完全没有伤到要害。
  两排长柄武器从光明武士的队伍中伸了出来，举火枪的士兵迅速后退，露出后方手持长矛的士兵。
  这群人全身重甲，上面一道道狰狞的划痕证明这些人不是刚上战场的新兵，而是久经战阵的精锐战士。
  双方对这样的战斗都有预料，是以谁也没犹豫，硬生生撞了上去，当场战作一团！
  前排吸血鬼以力大者为主，他们手举盾牌推进，直到短兵相接的那一刻才猛然举起手中的战锤与连枷，迎着那些长柄砸了过去。长柄武器顶在了盾牌和铠甲上，但多数都被吸血鬼推开躲闪，反倒是那些重型武器对这些前排的长矛手造成了严重伤害，“哐哐”的撞击声中，一个又一个光明武士被接连砸中头盔和肩膀，因为承受不住这暴雨般的攻击而倒了下去…
  “重甲战斗”和“街头黑社会砍人”是两种概念。在火枪几乎无效的情况下，只能靠冷兵器对阵的重甲格斗很难一回合分出胜负。双方都穿重甲时，经常你来我往砸十几二十下才能撂倒一个人。
  中国古时尤为忌讳“私藏铠甲”，就是因为披甲士兵的战斗力，和普通士兵根本不在一个层级。而眼下这场战斗中，倒下的人要么是被砸晕，要么是骨折失去行动力，根本不存在一刀挥过去肢体横飞的场景…
  白热化的战斗迅速展开，光明武士可不光只有发达的四肢。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虽然难以集中精神念诵咒语，但身上携带的护符或道具却都可以迅速启动、——金色的光芒附着在武器和铠甲上，在战斗中带起了一阵阵嗡鸣。
  吸血鬼们发出了闷哼和痛呼，因为这些武器附带的光芒，近似于日光对他们的伤害。
  但局面并没有因此逆转，塔拉市时代留存的血族并非软蛋，武艺精湛而力量强大的他们，在黑夜中所向披靡。面对如同罐头般的光明武士，血族手中的重武器明显比那些装备更多火枪的光明武士占优。
  安科伯爵在临近阵线后终于挥动了他的兵器——那是一根纯铁打造的四棱铁棒，重量将近二十公斤，他迈步向前，仅仅一棒子，便将挡在前方的三人一起轮的后仰倒飞出去！
  “血族的荣耀不可侵犯！你们这些短命的爬虫，真以为这种圈套有用？”
  光明武士的铠甲被他砸凹进去，当先的血族士气大涨，怒吼声轰然响起。而后方的一支血族小队，也就此抬起了手中的火枪，对准控制塔上方发起了集射——在他们后方，监狱围墙上正不断涌入更多身影。
  安科亲自率领精锐突袭，就是为了一击建功。但仅凭这些人是难以维持局面的，因此后方涌上来的，便是装备稍逊的普通血族——有他们在，监狱的秩序便无法短时间内恢复。
  与此同时，西侧的夜空隐隐亮起了橘色光芒，没人看得清安科伯爵头盔下的表情，但上方控制塔的狱卒们却因为视野良好，立刻大叫道：“着火了！教堂着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