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鸮_分卷阅读_27
作者:颜凉雨      更新:2020-07-31 07:31      字数:3953
  “道缘……”徐望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虽然知道不能和疯子谈道德,但这种强盗逻辑还是令人发指,“你问问那八百九十三个人,同意吗……”
  “不,”徐望忽然又摇头,凑近元九一,一个字一个字扔到他脸上,“你问不到他们了。人家早就转世过上了新的日子,下地狱的只有你。”
  元九一忽然咧开嘴,笑得极渗人:“我在这架航班上放了三重惊喜,你们才找见一个,太可惜了。下地狱?那就大家一起吧……”
  徐望怔住。
  他希望元九一只是在垂死挣扎地说瞎话,可心底却不住骇然。
  元九一收敛笑意,微微歪头,用口型缓慢而无声地说着什么。
  徐望没反应过来,站在一旁的吴笙却看得清楚,辨得明白。
  元九一说的是——五,四,三,二,一。
  吴笙几乎是在读出唇语的一瞬间就用力抱住了徐望,本能以身体护住他!
  而就在他抱住徐望的半秒之后,机尾的金属壁忽然发生爆炸!
  飞溅的残骸没有迸到四人这边,而是被巨大力道吸出机外——爆炸让机尾直接出现一个大洞!
  机舱内气流瞬间失控,内外压差让没有任何依靠的四人瞬间身体腾空!
  机舱失压!
  脑海中一霎闪过这四个字,吴笙本能伸出一只手,赶在身体彻底飞起前的最后一刻抠住了洗手间的门框,终于止住后退趋势!
  徐望在被吴笙搂住的瞬间是懵的,可等到爆炸发生,他第一个动作就是搂紧吴笙的腰!
  这一下也救了他和剩下两个伙伴——当单手抠住门框的吴笙发现徐望已经主动抱紧他之后,便将揽着对方的另外一只手也松开去抓门框,于是单手抠门框变成了双手,力道和稳定度都上了一个新台阶,这样当飞起况金鑫和钱艾不约而同薅住伙伴时,从“一带一”变成了“一带三”的吴笙,才没有脱手!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旅客此起彼伏尖叫起来,他们不敢动,因为一起身就有被强气流拉扯出破洞的危险,于是只能抓着安全带,替四个人揪心!
  眼下的情况是吴笙抠着洗手间门框,徐望真搂着他的腰,况金鑫扯着徐望小腿,钱艾抱住了况金鑫的脚!四个伙伴就像一面由四块布拼缝成的旗帜,被吹得同地面平行,随时都有飞出去的可能!
  元九一!
  徐望忽然想到还有这家伙,四下看,结果发现被捆得像粽子的恶徒已经被吸到破洞上,只是因为身高大于破洞的直径,才勉强用头和脚卡住破洞边缘,抵挡巨大的压强吸力!
  然而这终究是杯水车薪。
  一起回头的四伙伴眼睁睁看着他的身体在外力下慢慢弯曲,最终不敌拉扯,整个人飞出机舱!
  可就在被吸出去的一瞬间,他与吸力抗衡的痛苦表情忽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嘴角一抹弧度。
  他就这样看着徐望、吴笙、钱艾和况金鑫,飞出了机舱之外。
  如果这意味着死亡,那么四人都看清了,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在笑。
  持续的失压让氧气罩纷纷掉落下来,空姐也不敢解开安全带,只能大声提醒旅客:“大家不要惊慌,请戴好氧气面罩——”
  吴笙的手已经开始麻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迟早脱手,大家一起再回九霄云外。
  危机关头,他一眼瞄到了地上的“洞口”!
  深吸口气,吴笙绷紧全身,将所有力量都集中到两只手上,然后慢慢的,松开一只手,仅凭剩下一只手去支撑身后同伴的拖拽力,而松开的这只手则去摸洞口边缘。
  还差一点手指就要碰到洞口了。
  近了。
  更近了。
  终于吴笙的手掌有三分之一过了边缘,他用力一扣,稳稳扒住洞口,另外一只手也顺势转移过来,至此整个身体重心都从门框转移到了地面!
  他双臂用力向后使劲,上半身随之被推动向前,终于整个人钻进了“狡窟”里!
  一瞬间,“失压感”消失,狡窟里还是常态,吴笙落到地面,顺带将一根绳上的队友们都带了进来。
  “我去,差点以为这回真死定了!”钱艾心有余悸,都躺到地上了,还是不敢乱动,生怕一动又起飞。
  吴笙相对镇定多了,虽筋疲力尽,还是第一个坐起来,看身边仍趴着的徐望:“怎么样,没事吧?”
  徐望脸朝地趴着,迟迟没动静,只给吴笙一个后脑勺。
  吴笙有点没底了,正要伸手去碰,徐望却忽然把头转过来,一脸百思不得解的纠结:“他为什么笑?”
  差点没命了还想着反派,吴笙也是服了:“那个村民,在毒死了全村人之后,自己也死了,三天后再复生,才真正没了一切病痛,获得永生,所以己身死亡,是献祭或者说成仙的最后一步。”
  “我知道,所以他不怕死我理解……”徐望总算坐起来,脸上却没云开雾散,“但献祭已经被我们破坏了,死不死都不可能成仙了,”他疑惑地看吴笙,问,“为什么到了最后,他还在笑?”
  吴笙沉默下来,明白徐望真正的纠结点了。
  元九一想成仙,失败了,想带着他们一起死,也失败了,那最后就应该是一脸不甘,而非平静和愉悦。
  除非……他依然有把握让他们死。
  “三重惊喜。”二人异口同声给了答案。
  密码炸弹是第一重,刚刚的爆炸是第二重,那第三重是什么?
  “哎哎哎?!”
  飞机忽然严重倾斜,在钱艾疑惑的声音里,四人随着倾斜方向直接撞到“狡窟”墙壁上,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飞机忽然开始下降!那不是正常的下降,而是像失重的电梯一样的极速下坠!
  四人费了半天劲,终于爬到驾驶舱。
  “又怎么了——”钱艾觉得自己要疯了,早知道这样他绝对一开始就直接弃权!
  “刚刚的爆炸让一个引擎熄火了。”机长头也不回,倒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爆炸不是在机尾吗?”况金鑫没懂,“引擎不是都在机翼下面?这么远也能炸着?”
  “刚刚的炸点有两个,”回答他的是副驾驶,声音没机长那样镇定,豆大的汗顺着他的额角往下流,“一个在机尾,一个在机翼。”
  四伙伴闻言愣住,面面相觑,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三重惊喜?但机尾和机翼是同时爆炸的,按道理讲,惊喜该是一个接着一个,谁家一次性揭开俩的?
  元九一已经上天,没有人再能给确切答案,徐望现在只盼着安全降落:“机长,一个引擎熄火……没事吧?”
  钱艾:“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三重惊喜?”
  徐望焦急地站起来,四下转圈:“密码炸弹是第一重,刚刚的爆炸是第二重,第三重是什么?也是炸弹吗?再哪里,第二重,机尾炸弹,”
  机长回过头来,“深深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徐望立刻会意点头:“懂,你是专业的。”
  “呼叫呼叫,”副驾驶拿起了无线电,和地面联系,“这里是xxxx航班,已到xx机场上空,机尾破损,一个引擎熄火,请求优先降落。”
  况金鑫举手:“为什么是优先降落不是紧急迫降?”
  “因为我们已经提前到目的地了。”吴笙掏出登机牌,上面明确标着起飞、降落的时间与机场,果然,和副驾驶的通话内容一致。
  “同意优先降落,同意优先降落……”无线电那边传来的回应,听在四伙伴耳朵里,就像喜鹊在唱歌。
  很快,飞机进入下降状态,机长和副驾驶都更加严肃起来,四人的耳朵则明显感觉到了因高度不断下降而产生的不适。
  窗外的天,不知何时泛起了黎明的白,还没彻底大亮,所以地面上仍能见到点点灯光。
  随着飞机的高度越来越低,地面上的情景也越来越清晰,灯光狭长而密集恍若一条明亮丝带绵延到远方的,是城郊公路,灯光不规则的,星星点点分布着的,是市区。
  “打开主起落架。”机长发布指令。
  副驾驶立刻进行相应操作。
  四人虽然不懂开飞机,但也知道起飞和降落是最关键也是最容易出事故的点,故而都不自觉紧张起来,没人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干扰飞行员操作。
  然而该来的,总会来——
  “主起落架打不开!”副驾驶很想镇定,奈何还是难掩焦灼和恐慌。
  刚刚两次危机都没有让机长乱了分寸,可是副驾驶的这句话,让他变了脸色。
  在尝试了几次依然无法打开主起落架后,机长果断做了决定:“燃油已经所剩无几,只能机腹迫降。”
  副驾驶的表情就和世界末日差不多:“一个引擎已经熄火了,我们根本没办法精准控制机身,这种情况下机腹迫降绝对伤亡惨重!”
  “那也比无人生还强!能活一个是一个!”机长终于绷不住地朝副驾驶大吼,而后拿起无线电,直接和地面联系,“xxxx航班主起落架打不开,现准备机腹迫降。”
  他说的是“准备”,不是“请求”,也根本没打算等地面回应,说完便扔下无线电,全力操作飞机!
  原来,这才是第三重惊喜。
  徐望不知道元九一是怎么给起落架动的手脚,只知道自己这辈子没经历过的心跳都在这架飞机上经历了。他不自觉扶紧机长椅背,也不知道是鼓励对方还是安慰自己:“我知道你是专业的……”
  机长沉默半晌,叹口气:“自求多福吧。”
  吴笙:“……”
  钱艾:“……”
  况金鑫:“……”
  徐望:“你别在这个时候换台词啊——”
  飞机高度五十米。
  三十米。
  二十米。
  十米……
  四伙伴用尽全身力气抓着能抓住的地方,等待命运的宣判。
  飞机终于降落。
  落地一瞬的确剧烈颠簸,然而想象中的刺耳摩擦、冒白烟甚至是起火等情况都没有发生,机翼上的减速板正常竖起,飞机在跑到上滑行一段时间后,稳稳停下。
  徐望激动得要命,情不自禁猛拍机长肩膀:“我就知道你行!!!”
  机长终于也长长舒口气,不过还是很疑惑地喃喃自语:“起落架忽然又可以放下来了,奇怪。”
  四伙伴才不管奇怪不奇怪呢,总之这趟红眼航班算是平稳着陆,再遇见什么他们都不怕了,只要不上天,地上随便你来!
  回到客舱,空乘已打开安全门,旅客一个接一个顺着充气梯滑下去,井然有序——机身有破损,引擎又熄火,这种情况下必须第一时间疏散旅客。
  四人混到旅客之中,也体验了一把“滑梯”,而飞机外,救护车、消防车都已待命,还有工程师第一时间跑到飞机底下,进行各种检查,以防二次事故。
  滑到地面刚刚站起,吴笙就听见了熟悉的嚎啕大哭,循声望去,果然是沈一四。
  他刚想上前,另外一个年轻女人却比她更快,几步冲上去将小孩儿揽入怀里,温柔地哄:“别哭,妈妈来了。”
  家属可以直接进到这里?
  疑惑刚起,又被吴笙按了下去,都经历那么多魔幻妖孽的事了,再用现实中的条条框框套进这里,实在有点多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