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自己也有些不习惯，毕竟客人只有十来岁。封华矮矮的个头、白嫩的脸，在他们眼里最多也就十岁。
  给十岁小朋友献哈达，唱祝酒歌，问遍了村里的老少爷们，没人好意思，所以只能省了。
  至于阿拉坦仓，他还没到享受这个待遇的级别。
  其实现在敬酒的时候应该也唱敬酒歌献哈达的。但是一样，几个老爷们儿没人好意思，所以阿古拉做主也省了。
  省归省，必须给这少年解释清楚，不然让他以为他们怠慢他就不好了。
  封华听了阿古拉的解释，连连表示很好很满意，她一点都不介意省去那些环节。
  如果真有人那么隆重的欢迎她，那真是太尴尬了......
  这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主要时间都花在敬酒和唱歌上了。在封华表示不介意之后，几个主人开始灌起了阿拉坦仓。
  而且是一杯一首歌，不喝就不停，直唱到阿拉坦仓喝了为止。直灌得阿拉坦仓摇摇欲坠。
  夕阳西下，宾主尽欢。
  直到临走的时候，封华才从车上拿下那一筐黑豆，让他们找了个毛毡铺在地上，直接把豆子都倒在了毛毡上。
  一颗颗黑豆饱满光泽，看着就好，没话说！
  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气氛热烈的仿佛过节。
  吃饭的时候阿古拉已经跟封华解释过他要换黑豆的原因，原来是村里最好的一匹种马生病了。
  3-6月正是马的发-情期，然而这匹马似乎不行了......这可不应该，它正值壮年呢！
  方圆几百里的兽医都看遍了，最后得出个营养不良的结论。
  胜利村属于半农半牧区，不管是粮食还是肉食，都不太够吃，最后生产队长阿古拉决定把刚梳下来的羊绒留下几袋子换豆子。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突然遇到个小贵人！
  看这少年轻松从马车上拖下来一麻袋黄豆，所有人眼睛都瞪圆了，这是个大贵人！
  最好的种马都营养不良了，就别说其他的马了，现在又刚刚过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所有牲畜都没缓过劲来。
  虽然一麻袋黄豆不算多，但是起码能让最好的几匹马挺过来，不会糟蹋了身体，坏了根基......
  “你想换什么？”阿古拉正色问道，他们生产队的羊毛还剩很多，但是他现在实在不好意思再拿羊毛忽悠这少年了。
  看着一个个满面沧桑村民，封华也不好意思说想换些红食白食了。这些黄豆他们是准备喂马的，那样换就等于从他们嘴里抠吃食了。
  “阿古拉爷爷，我看集市上有卖牲畜的，你们也卖吗？”封华问道。
  阿古拉皱皱眉，每年入冬的时候，草原人民会集体宰杀一批牲畜冻起来或者做成肉干储藏起来，吃到来年夏天。
  春天又是产崽儿的季节，绝对不是宰杀买卖牲畜的好时机。
  阿古拉道：“集市上卖的都是病了的要死的，没有好牲畜。把这种牲畜卖给你，我们怎么好意思。”然而卖好的，他又实在舍不得，那都是他们的命根子，村民们的反对意见也会很大。
  封华赶紧摇摇头：“没事没事，老弱病残我都要，不嫌弃。”
  阿古拉犹豫了一下，咬牙道：“哈斯巴根，呼和鲁，去把昨天那只刚刚产仔的老羊和它的羊羔都赶过来。”
  两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应声去了。
  阿古拉说的老羊，是一只年纪很大，到了生育极限的绵羊，已经9岁多了。
  第91章 羊
  蒙族人不吃自然死亡的动物的肉，一般到年龄之前就把它们杀掉吃肉。
  而绵羊的寿命一般在10-15岁，生育极限一般是6-8岁。这只母羊其实去年冬天就应该杀掉的，但是要杀它之前突然发现它怀孕了，所以逃过一劫。
  结果这只母羊愣是厉害，这么大年纪了还一次生了5只小羊羔！也是绵羊产仔的极限了。
  可能是透支了所有生命，这只羊已经奄奄一息。而它又刚刚生产，看着5只嗷嗷待哺的小羊羔，村民们都犹豫了。
  是杀掉它吃肉？还是让它自然死亡？现在好了，这个问题扔给别人了。
  这只老羊是被抬过来的，真的只剩下一口气了。但是封华发现它正努力地睁大眼睛，盯着它的几只小羊羔。
  而几只小羊羔也踉踉跄跄地跟着，努力伸长脖子朝它望着，不时咩咩的叫几声，那声音，特别像叫“妈妈”。
  封华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
  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好看。牧民养牲畜杀牲畜吃牲畜，但是他们同样也爱牲畜。看到这种情景，没有几个人心里好受。
  阿古拉叹了口气，对封华道：“你家的条件一定非常好，这羊没什么毛病，也是饿的，营养不良。你带回去好好喂喂，没准还能活。”
  封华点点头，看着阿古拉道：“一定。”
  阿古拉笑了，真是个好少年，真诚，善良，大方，豪爽，哦，酒量还好，力气还大！反而像他们草原人的孩子！
  “按理说，现在一麻袋黄豆换一只这样的羊，你是有些吃亏的，但是......”
  封华打断了阿古拉的话：“一下子换了6只羊呢，我是占了大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