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字金钩银划，遒劲有力，极具个人风姿，一眼就能认得。蔡淼淼扯下便签纸，转着圈看了好几遍，这才收了起来小心地藏好。
  “吃完就要找房子去。”蔡淼淼朝气冲天地握紧了拳头。
  合家欢中介的门头很小，上面做的招牌灯已经有好几个字不亮了，里面摆了一张办公桌加两把椅子，再进个人就感觉整个空间都被塞满了。
  穿着白衬衫黑西装的业务员坐在椅子上打着瞌睡，睡得正香，西装明显不合身，整整大了一号，宽宽松松地挂在身上。
  门口的招财铃叮铃作响。
  王志强擦了擦嘴角边的口水，站起身子，差点磕到天花板。“请坐请坐，来看房啊，来我儿就算找对地了，嘉州大大小小的房源就属我这里最全。”
  他卖力地接了杯白水，连点茶叶沫子都没舍得往里放，他热情地说：“小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刚毕业是吧，一个人留在嘉州不容易的，想看看什么样子的房子，有啥要求尽管提，王哥保准让你满意。”
  “便宜的房子。”蔡淼淼回答道。
  “现在嘉州物价房价都在往上涨，租金价格一时半会也降不下来，想要在市区内租个单间再怎么便宜也要好几千。”
  “不用市区，郊区也行，能通公交就行。”蔡淼淼爽快地说。“主要价格便宜，王哥您跟我透个底，千把块的房子还有么？”
  “跟你王哥闹着玩呢，千把块的房子上哪找去，半地下室都不止这个价，熊孩子一边去。”王志强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
  蔡淼淼失望地打算钻出小店，向下一家中介进发。
  “等等，先别走。”王志强叫住了蔡淼淼，他眉头紧锁，摸着下巴。“还真有这么一处房子，有兴趣么？”
  “便宜不？”
  “便宜，那地方都没人租，地段倒是个好地段。”王志强神秘兮兮地说道。“就是小姑娘家家胆大不？”
  “便宜就行。”蔡淼淼拍了拍胸脯。
  “那地方，闹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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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3章
  “那感情好啊，我收鬼。”蔡淼淼拉开书包拉链，往最深处掏了掏，摸出一叠皱巴巴的名片，发了一张给王志强。
  “我是专业的。”蔡淼淼裂开八颗大白牙，蹭得闪着光。
  “茅山派亲传弟子。”王志强擦了擦眼睛，念道。“小姑娘，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大哥哪的话，出来行走江湖，义字当头，坑蒙拐骗的事情我不干。我有证！”蔡淼淼捏着绿油油的道士证，在王志强眼前晃了一大晃。
  “闹鬼的房子不好租吧，把鬼收了就太平了。”蔡淼淼笑眯眯地说道。
  “是说呢，住进去的租客，个个都说晚上的电视机啊水龙头啊明明都记得关好了，半夜会莫名其妙自己响了起来，吓跑了好几任租客，那房子的名声臭了，都知道是鬼宅，没人敢住。”王志强猛地点了一下头。
  “要知道那房子地段不错，房龄也新，也是刚刚翻新过，砸在手里也怪心疼的。”
  “怎么没找人过来看看？”
  “怎么没找，之前也找过几个所谓的风水先生来瞧，看不出个所以然，都说房子好好的，没什么鬼气。所以我又联系着给租出去，结果还是发生和之前一样的事情，吓得租客直接半夜跑出来住宾馆，堵在我店门口骂了好几天。”王志强哀怨地说。
  “没什么鬼气，也不见害人之意。”蔡淼淼若有所思地说。“这房子之前必是家中老人一直独居，子女常年不在身边。”
  “正是。老人过世之后房子空了出来，子女们才张罗把房子租出去。”王志强瞬间来了兴致。“小姑娘没想到你年纪不大，倒是有些门道。”
  “是个家鬼，不碍事。”蔡淼淼笃定地说。
  “家鬼？大师能收不？”王志强尊敬地改了称谓。“这房子抢手，之前挂上去相中的人可不少，租却不能租，这鬼留着闹心。”
  “能收，我上收鬼，下伏妖，没什么不能收的。不过，我这收鬼可不是免费的，好歹也要收点茶水钱，起码得这个数。”蔡淼淼拍着胸脯保证道，她伸出手比划几下。
  “都是实价，童叟无欺。”
  王志强瞥了一眼，捧着缺口茶杯，喝了一大口，说道：“小姑娘说哪的话，你王哥也是在江湖上飘，规矩自然是懂得，只要能解决了这桩麻烦事，报酬少不了你的。
  “只是那房子好久没人去看过，我得先去联系房主讨把钥匙，我到时候拿到就通知你过来。”
  “成交，我回去等信。”蔡淼淼愉快和王志强达成一致。
  “好嘞。”
  顺利地接了笔生意的蔡淼淼一甩书包，美滋滋地往家走去，下个月的生活费又有着落。
  太阳在地平线上刚刚露出一道红边，嘉州的天空透着暖红的光亮，路面畅通无阻，偶尔经过几辆小车。
  路边，穿着显眼的橘色工作服的环卫工人骑在三轮上，三三两两碰头聊两句天。
  林屹川很早就来了公司，离家之前他看了一眼蔡淼淼紧闭的房间，轻轻地合上大门。
  到了公司，他直接乘着电梯去了公司的健身房，跑了好几公里，浑身湿透，连发丝都在往地上滴水，他半弯腰撑着膝盖，急促地大口喘息。
  “老板，蔡小姐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林霖恭敬地立在一旁，汇报道。
  林屹川从浴室里出来，拿着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头发，宽松的浴袍随意地打了结，坚实的胸膛袒露了大片。
  “她在找房子。”林屹川不放心地说。
  “蔡小姐要搬走么？”林霖淡定地说道。
  “你筛查一下中介资质，别是个黑中介吃了闷亏。”
  林屹川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他想到，若是跟貔貅一样的蔡淼淼被黑心中介坑了钱，肯定哭得惨兮兮，小脸皱成一团，捉住胖橘猫拿来擦鼻涕。
  “是，我到时候会和蔡小姐的中介公司联系的。”林霖说。
  “顺便把我这一处的房产找专业的保洁清理一下，我有用。”林屹川嘱咐道。
  “是。”林霖弯腰退出。
  一整个上午，林屹川坐在办公室里，心浮气躁静不下心，他烦闷地解开衬衫的前两颗扣子，扔掉了手中的钢笔。
  之前的下属排队进来确认签字，他竟然犯了平生未有过的低级错误，把签名都签错了位置。
  “林霖，下午的会议取消。”他拿起电话，说道。
  说完，他果断的拿起外套，乘着电梯，看着显示的楼层号逐步递减，直到变为负数，他独自驾驶一辆黑色的轿跑，从林氏大楼的地下车库里冲出，向公寓的方向驶去。
  林屹川的心中生出一丝怯意，他站在公寓门口停留了许久，深深吸了一口气，才伸手转动门把手。
  一只胖橘猫喵喵喵地叫着，如同小老虎一般径直冲了过来，绕着他脚边转悠。
  “没走？”他意外地说道。
  他走到蔡淼淼一直住着的房间，推开门，被子胡乱堆在床上，被角拖在地板上，行李箱摆在墙边，常用的书包不在。
  “老板翘班，不用扣工资么？”门口传来一个清脆娇俏的女声。
  “放假。”林屹川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解放，他摊了摊手，轻松地说。
  “也要给竞争的对家公司一点喘息的时间，寡头垄断不利于市场发展，我从来不是一个□□者。”
  “瞧你说的，多自恋。我要是录下来放网上，你非得给网上的键盘侠喷成筛子，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你。”蔡淼淼啧了啧嘴。
  “你的老年机并不具备录音功能。”林屹川看了一眼蔡淼淼握着的手机，轻笑道。“你可能没有这个机会。”
  “对了！我跟你说，我出去找房子，顺便还接了个生意。”蔡淼淼兴奋地跟林屹川分享自己的喜悦。
  “恭喜。”林屹川真诚地说。
  蔡淼淼拉着林屹川叽叽喳喳，说了事情的经过，摇头晃脑，好不得意。
  “我有个疑问。”林屹川眯了眯眼睛，打断了她激情澎湃的演讲。
  “啥？！你说。”
  “你出去租房子，中介跟你说有一个房子由于闹鬼，一直空闲，只要你不害怕就可以低廉的价格租给你。”
  “没错！”
  “那你完全可以签订合同，入住之后，再行驱鬼，房租低廉，日子太平。”林屹川淡淡地说
  “现在帮忙收鬼，的确可以收到一笔报酬。但是家鬼已除，房子干净，不会再受灵异事件困扰。以你提供的房屋状况来说，租金必然高昂，自然不可能按之前闹鬼的价格给你，我想中介公司并不热心慈善事业。所以，你为什么要答应先捉鬼，还一脸乐呵？”林屹川一脸无奈。
  “哎呀，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还是你脑子动的快，还是我主动提的帮忙呢，我说呢中介老板见我跟猫见了老鼠似的，原来是指望除干净鬼，好涨价呢。果然还是奸商懂奸商的心思。”蔡淼淼后悔地拍了拍脑袋，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我当时怎么就没转过弯来，大概是职业病犯了，只顾着收鬼。”
  第24章
  一个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全套西装的男人，眉头紧皱地站在合家欢中介的店门口。他目测了一下天花板落地的高度，选择弯腰走进去。
  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垂着脑袋打起瞌睡，呼噜声此起彼伏，他猛地从梦中惊醒，差点从椅子滑到地上。
  “呀呵，又来生意，最近开始走运。”王志强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嘴。“兄弟，是想买房还是想租房，我这里房源齐全，价格公道，包你满意。”
  “王志强先生，是么？”林霖露出标准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彬彬有礼地说。
  “叫我老王就行，大家都这么叫。叫我王先生弄得这么正式，我一时还不习惯。”王志强虎躯一震，端正地坐直身子，紧张地接受林霖目光的审视。
  “我是林霖，受老板的指示，前来与你商谈一些事情。”林霖伸出一只手，身材高大，头顶直接顶到了天花板上，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好说，有事就吩咐，客气啥，你王哥好说话。”王志强把手往裤子上蹭了蹭，握住林霖的手，使劲地摇了摇，咧开嘴僵硬一笑。
  一杯热茶放凉，店里只剩下王志强一个人。
  他掏出手机，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对照，按着手机按键，拨通了电话。
  “马上到，放心。”蔡淼淼秒接电话，捞起书包就往楼下冲，乘着最近一班公交晃悠晃悠得就上了路。
  她接了生意，不说钱多钱少，答应了就得做，这是规矩。
  “王哥不急，路上当心。真不用我来接你么，其实我也顺路，甭跟哥客气，都是自己人。”王志强捏着手机，笑容满面地嘱咐道。
  二人约定在小区门口碰面，王志强早早地就到了地方，一直盯着公交停靠站，直到看见背着书包的蔡淼淼露头，热情地挥了挥手。
  “走吧王哥，直接开干。”蔡淼淼撸起袖子。
  王志强领着她走到一栋单独靠西的高层楼底，她打量了一下小区四周，都是低矮的多层住宅，唯独这一幢高层突兀地拔地而起，位子靠西，连着围墙，围墙外就是一条大河。
  “可惜此河有反弓，东北方向为正神方，不宜见水。对于常人而言并无影响，只是去世之人八字偏轻，的确容易聚阴，养出家鬼也正常。”蔡淼淼乘着电梯上楼，淡定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