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不对啊，上次不是一共二十三斤二两八？我跟癞子讲好两毛五一斤，一共五十八块两毛。还有两毛呢？去哪儿了？”
  汤淼尴尬一笑，“癞叔叔当时没有两毛零钱, 我就没找他要”。
  现在的人都用扫码支付了，汤淼只有一个小灵通，于春芬家里连电话都没有。
  于春芬重重地哼了一句, “你是傻的吗？两毛钱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以为家里是有金山还是银矿，还以为自己是汤家大小姐啊？”
  于春芬句句夹棒带棍。
  汤淼也不反驳，就傻笑着。
  裴燃冷了脸，走到汤淼身前，从兜里掏出了几百块，递给了于春芬。
  “这下够吗？”
  于春芬一愣，先是目光盯着那大红钞票，紧接着目光又落到裴燃脸上，又看了一眼汤淼。
  她将裴燃手里的钱拿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道，“你怎么跟你那个妈一模一样，小心被骗了身子，后悔都来不及。”
  话越说越难听。
  裴燃预备动身，汤淼按住了他，她柔声道，“外婆，这是我以前的邻居，从小一块长大的弟弟”。
  于春芬的脸色并没有更好看，“大城市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自己擦亮眼睛”。
  说着，就要抬步往回走。
  汤淼连忙喊住她，“外婆，不留下来吃饭吗？”
  于春芬摆了摆手，头都没回，傲气得很。
  汤淼无奈地看了一下裴燃，“你不要介意呀，我外婆就是这样”。
  裴燃紧抿着双唇，“你当时就是跟她走的？”
  汤淼仰视着他，“是，外婆来接妈妈，我跟着一起回来了”。
  似乎一提于如兰，汤淼的表情有些伤感，她还没等裴燃开口，又提道，“下次我带你去见见她吧”。
  原来汤淼当时离开是被于春芬带走了，还有于如兰，她也在这里。
  裴燃眸底微闪。
  当时他们就猜测过，汤淼是和于如兰一起离开的，可惜在监控视频里只看到了汤淼，就以为她是一个人走的。
  想到这里，裴燃心底一直潜藏的自责和纠缠平静了下来。
  不是因为他没有接她电话，她气恼自己，才那么干脆洒脱地丢下自己。
  汤淼往他眼前挥了挥手，“裴燃？裴燃？”
  裴燃眼睫毛颤动了几下，柔声道，“怎么了？”
  汤淼不解地歪着脑袋，“我跟你说话，你怎么走神了呢？该回去啦，预备铃响了。”
  她往教学楼方向走出几步，裴燃很快跟了上去。
  日子很快到了艺术表演那天，光明中学还让全校都放了假，就连高三也放假一天。
  高三教室一阵欢呼声，只有汤淼非常紧张。
  她要一个人去跳舞，到时候会有很多人来看。因为校长决定开放学校大门，让更多葭县的人都可以进来观看。
  葭县主城镇本来就小，这一传十，十传百，她都听到有好多熟人要来了。
  这可怎么办？
  戚禾握住她的手，“你深呼吸，来，跟着我一起”。
  汤淼跟着她吸气，吐气，吸气……
  “有觉得轻松一点吗？”
  汤淼脸成了苦瓜，摇摇头。
  戚禾噎住，“那再来几次？”
  汤淼又试了几次，心里还是发慌，她考试都没有这么紧张。
  明明以前又不是没有参加过表演，怎么这次这么紧张呢？
  戚禾便道，“要不我陪你一块练习练习？”
  汤淼原本垮着的小肩膀，稍微起了一点，她抬起头，“你不复习吗？”
  戚禾扶额，“就这一时半会儿的，能让我多涨几分啊？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校长也太坑爹了，高三了还搞这些，去年丢脸还没丢够吗？”
  说完，戚禾又帮汤淼整理了一下衣领，“行了，我陪你一块练，临时抱佛脚也是要抱的”。
  汤淼感动极了，抱着戚禾，“谢谢七七”。
  戚禾揉了揉她的头，“我们之间还用说这个吗？话说，容耀去哪里了？难道又去跟人打架啦？”
  汤淼心虚地眨了下眼睛。
  她可不敢告诉戚禾，有一群职高的人嘲讽光明中学文艺演出是坨翔，容耀去教他们怎么“做人”了，还让自己帮着瞒着戚禾。
  等到文艺演出的那天，光明学校里涌来了不少人。
  汤淼早已换上了裙子，这次是月光白的长裙，是绸缎做的，表面光滑亮泽。
  裙边是百褶状，像开出的花朵。
  她画了舞台妆，眼尾点缀了荧光的亮片，头发梳成了花苞，插上了一朵白色的羽毛，看上去和幻化成人的小天鹅一样。
  戚禾看到之后，久久不能回神。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校长费尽心思也要你上场。就算你随便舞几下，观众也会买账，啧啧，就冲这张脸，是不是？”
  汤淼原本心里紧张得要死，被她这么一说，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哭了。
  敢情自己还真的是因为脸才被选上的。
  戚禾又突然问道，“裴燃呢？他怎么没来陪你？”
  汤淼正在镜子前调整一下发饰，“他去校长办公室了，等会儿就来”。
  戚禾眉毛一挑，“是吗？”
  这时外面来了一个女生，催促道，“淼姐，快出去吧，到你了”。
  戚禾连忙又帮汤淼整理了一下着装，“非常好，出去吧”。
  汤淼点点头，微抬起了下巴，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
  当她一出场的时候，下面都是乌泱泱的人，掌声肆起。
  还有人大喊道，“哇，淼姐超美的！”
  “这不是淼姐吗？淼姐美啊！”
  “我的妈呀！淼姐，看看我呀！”
  ……
  她冲着观众席上腼腆一笑，心里泛起紧张，腿还有些发软。
  但这个时候，只能咬着牙坚持下去了。
  她冲着音乐台的老师点点头。
  这时，音乐声缓缓响起。
  就在汤淼预备跳的时候，就看到不远处裴燃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手上绑着柔美的白色蕾丝，嘴角含着笑意走了过来。
  汤淼愣了一下。
  裴燃已经走到她跟前，牵起了她的手，“不要怕，我在”。
  汤淼眼眸像波光一样流动着粼粼，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像音乐声一样大，身体却莫名地放松下来。
  裴燃引导着她，转身，点脚，旋转。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撼了。
  幻化成人的小天鹅终于遇上了自己的王子，她和王子跳着浪漫的舞姿，表达着对彼此的爱意。
  风渐渐吹起，舞台上开始散落片片白色的羽毛。
  仿佛就像是小天鹅身上掉落的羽毛，每一根都具有魔力，把人带入那样一个魔幻的世界。
  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恨，没有杂乱纷呈的世界。
  只有小天鹅和王子在宁静的花园里跳了一支舞，无人打扰，只有独属于两人的幸福。
  这一副画卷像缱绻的河流，缓缓流入每个人的心中。
  到了曲子接近尾声，汤淼和裴燃呈现背对背拥抱姿势，她的身上已经沾上了数不清的白色羽毛。
  似乎在预示着，舞结束了，小天鹅又要变回小天鹅了。
  有人此时脸上流下了眼泪。
  到曲终片刻，汤淼踏出舞步，似乎人形维持不住，要向仙境踏去。
  裴燃一把拉回了她，将她搂在了怀里。
  曲调在这里戛然而止。
  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我去，差点以为是个悲剧，还好王子拉回了小天鹅。”
  “王子，干得好啊！就是要留下她！”
  “呜呜呜，这是什么绝美爱情！我想写本子。”
  ……
  汤淼微微喘气，她的脸感受到裴燃喷出的热气，脸禁不住有些红。
  本来这是一支小天鹅的悲剧舞，结果被裴燃突然一拉，结局成了happy end。
  她也被搞得猝不及防。
  不过看上去反响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