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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柳亦瑜 更新:2021-05-25 22:05 字数:2589
苏碧曦跟陆璧晨一生共孕育了一个儿子。
那是一个十分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比哥哥更加活泼, 更加好动。
每年苏碧曦两人带着他去看哥哥的时候, 他总是会捧着香水百合,然后跟着苏碧曦一起擦着墓碑上的照片。
他会絮絮叨叨跟远远说很多话, 还说希望自己有个哥哥就好了, 就不用每天被爸爸盯着练字了,有哥哥陪他一起跑步,跟哥哥一起弹琴…….
他会把他的小提琴带过来,拉给阿南和远远听。
会希望跟远远合奏。
每年都把苏碧曦做给阿南和远远的衣服烧给他们。
陪苏碧曦一起做点心给他们。
等他长大了, 找到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把女孩子领回家。
也带来给阿南和远远看。
他还有了一个天使一样的小女儿, 叫苏碧曦奶奶,叫陆璧晨爷爷。
到苏碧曦他们老了的时候, 陆璧晨偶尔会凝望着她, 说,希望他可以后走。
苏碧曦明白, 他是希望,他来承受失去的痛苦,也希望能够更长久地照顾她。
等她在他和孩子们的陪同下,闭上眼睛, 最后听见他说,走慢一点,我马上就来陪你。
历经了这么多世界, 苏碧曦心里并不担忧困苦。
因为一直有他。
所以等苏碧曦在一个大雨的天气, 整个天际都被天青色笼罩的时候醒来, 仍然觉得自己还在梦中。
深秋的天气,此时的蜀中已是薄暮轻寒,枕衾凉透。
觉察到了别离滋味。
只一个人枕在天青色的纱帐里,方觉得,秋风湿冷,易入心房。
雨下得越来越大了。
雨丝就像没有尽头一般,从半空中飘落到窗前的芭蕉上。尚来不及从芭蕉上落下,便有了新的雨滴,连接不断。
地上的雾气也越发浓了起来,遮挡住了远方的山色,也挡住了归人的踪影。
可惜,她要等的人,并不想归来。
想归来的人,总是有天大的雨,也是拦不住的。
一旁的使女阿青不断低声哭诉,劝说着苏碧曦,“女君,郎君他只是…….他只是被长安的繁华迷了眼,又被那茂陵女一时骗了去,才要纳了那茂陵女……那茂陵女再如何,也是比不上女君的……..女君待郎君这些年,郎君怎么会忘记女君的心意……..”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苏碧曦躺在窗边的塌上,看着窗外的雨幕,微微出神。
是啊,凤求凰的故事千载传奇,何人不知道卓文君对司马相如的情意?
纵使是卓文君为一贫如洗甚至身有顽疾的司马相如雪夜离家,成为千古女子私奔之先河,也敌不过‘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纵使她卓文君一如既往,即便司马相如连生计也难以保存,文君以一闺阁千金,文弱之躯,十指如玉,却当炉卖酒,也敌不过司马相如一句不能生育,香火无以为继。
人生七十者稀,而卓文君如此之勇气,如此之韧性,如此之蜀中第一美人,如此牺牲,却得这样一个回报,这样一个丈夫,试问天下还有何良人?
更何况,红颜弹指老,夕时暮云怅。
卓文君已陪伴司马相如这么多年,他厌了,烦了,腻了。
郎君,郎主,有郎,方有主,方有家,方有女君。
卓家不过一介商贾之家,哪里比得上司马相如,才名远播,蜀中名士,当朝天子都聘请为官。
而卓文君,不过是商贾之女,就算跟司马相如曾经相濡以沫,贫贱不移,等他如今飞黄腾达了,又哪里稀罕她卓文君,占着他的正妻之位。
如今这茂陵女子,不过仅仅是纳妾罢了。
她如果识相,则该宽宏大量,认下这个妾室,为司马相如开枝散叶,广延子嗣。
历史上的卓文君,以一首《白头吟》,《诀别书》挽回了司马相如。
但是细细思量,一个男人因为女子的年长色衰,恩爱废弛,开始了三妻四妾的日子,岂是一纸文书就能挽回的?恐怕连民间的说书先生,都不敢用这个话本。
苏碧曦穿越过来的这个时候,卓文君已经久不跟司马相如同房了。
原因无他,司马相如得了臌胀之症,类似现代的疗毒症,卓文君亲奉汤药,替他擦洗,司马相如却是不怎么能人事了。
卓文君当垆卖酒的日子也早就过去,因为她的父亲卓王孙因为女儿如此,对女儿的心疼和羞辱,使得他分给文君家奴一百人,钱一百万,以及她出嫁时的衣服被褥和各种财物。司马相如是卓文君的郎君,自是跟着卓文君一道搬进了更好的宅子。
而这过没多久,汉天子便广纳贤良,把司马相如召到了长安,封为郎官。
卓王孙大喜过望,觉得女婿给他带来了无上荣光,等着他的便是富贵荣华,和他早就期盼的官身。
卓文君也是认为司马相如苦尽甘来,在蜀中日思夜盼,却盼来的不是司马相如的归来,而是他亲笔写下的,已经纳妾服侍的书信。
卓文君还未看完书信,当即晕厥了过去。醒过来的时候,便成了苏碧曦,在这具身子里了。
苏碧曦思量许久,吩咐府中一直服侍她的齐妪去往卓府,请卓文君的兄长卓文华前来,有要事相商。
她自是不会再去挽回司马相如的。
她也相信,她的爱人,绝不会是司马相如此等背信弃义,喜新厌旧之人。
不过,汉朝规定,休妻有七出之条,但也有三不出。
有所取无所归,与更三年丧,前贫贱后富贵,皆不能休妻。
司马相如现今为官,为了自己的声誉和前程,定是不会休妻的。
苏碧曦要想跟司马相如和离,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别的不说,司马相如家中一贫如洗,此番进长安,卓王孙便资助了他诸多钱财,方能上路以及诸多打点。司马相如一旦离了卓文君,固然可以娶一个官身的妻子,但短期之内,仍然需要卓家的财物支持。
苏碧曦把身上的薄被拉上来一点,吩咐阿青,“去给我寻一个暖囊来,天气着实有些寒凉了。”
阿青看着苏碧曦被泪水洗过后,越发透彻明媚动人的眼眸,嘴角颤了颤,“女君…….”
旁边的齐妪看见苏碧曦好不容易不再流泪,脸色好了许多,总算放下了些心。她从小服侍苏碧曦长大,自然是盼着苏碧曦能够一辈子和和美美的。但是如今郎君纳妾已是定局,女君又多年无所出,只得咽下这个苦楚,挽回郎君心意,方是上策。她端起案上的杯子,把炉子上的水试了试温度,倒了半杯,递给苏碧曦,转头看向还站在那里的阿青,“女君手冷得像冰一般,还不快去烧暖囊来。”
苏碧曦喝了一口热水,肺腑间多了一丝暖意,轻轻笑道:“妪,收拾起行囊来,我们要去长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