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这个需要你签字。”
  陈向阳在陆坤身边轻咳了两声，然后推了推他的肩膀，见陆坤揉揉眼眶醒过来，还贴心地把签字笔笔帽给摘下来。
  陆坤晃晃脑袋，手往沙发的方向一身，然后就起身离开藤椅，接过文件快速浏览了一下，而后刷刷刷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这是有关杯装固体奶茶项目计划的启动书，得陆坤拿主意做最后决定才能正式启动。
  “往后别喊我老板。”陆坤把文件递回去给他，没给他好脸色看。
  难得偷懒睡个午觉被打扰也就算了，还被喊‘老板’！
  “怎么了？”陈向阳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哪里惹自己老板不痛快，“老......嗯，陆总，你说，哪里错了，我一定改。
  陆坤把他拨开一点，从茶几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根点上，“你不知道这两年‘老板’这词不太好吗？”
  “这......这好像没毛病吧？”陈向阳挠挠头，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想明白自己的称呼出了什么问题。
  陆坤撇撇嘴，“你不知道这年头什么人都能称为‘老板呐’。”
  ‘白天老板，晚上睡地板’，正值整个社会创造财富大爆炸的时期，人们的创业激情一再高涨。
  不少兜里连几个钢镚都没有的人，穿上皱巴巴的西装，搭配潮流的牛仔裤，揣着干瘪的公文包走南闯北的‘老板’们，几乎给人留下了‘老板’约等于低素质人群的印象。
  ‘老板’太泛滥了，即便是个普通人下个馆子搓一顿，一进门，人家也是热情的招呼声“老板来了”、“谢谢老板，好吃下次再来啊”......
  这种称呼，虚荣的穷屌丝可能听了高兴，但实在人心里其实不爱听，觉得特难为情。
  不过，对于陆坤来说，他觉得别人再称呼他‘老板’，反而把他和那些不正经的老板混在在一块儿看待了，显然无法显示他的逼格！
  “私下里叫老板也就算了，外人面前别叫我老板。”陆坤笑呵呵道。
  陈向阳把钢笔别好，笑呵呵道，“那该咋称呼？”
  “叫陆总、陆先生之类的都行，跟国际接轨嘛。”反正在‘老板’这词的热度没降下来之前，他是不乐意别人喊他‘老板’的。
  “那好，往后我跟他们一样，喊您陆总！”陈向阳乐呵呵道。
  陆坤瞪了他一眼，“行了，该干啥干啥去，别扰人清梦了！”
  “醒了？”刘丽萍从外边进来，发现陆坤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看电视，自然而然地做到他旁边。
  陆坤给她让出了个位置，“怎么样，闺女还好吧？”
  今天是二丫儿军训的第三天。
  前几个晚上夫妻俩每晚都睡不好，净惦记女儿了，老担心她毛毛躁躁的，自己照顾不好自己。
  “其他都还好，就是晒黑了。”刘丽萍犹豫了一下道。
  陆坤别过脸往窗户的方向瞧，白金色阳光透过窗户，在窗帘上留下了一个个光斑。
  “正常，太阳这么毒辣，别说小孩，就是大人也受不了。”陆坤点点头道。
  刘丽萍嘴角扯了扯，“我跟老师问了具体情况，那丫头第一天在学校过夜的时候，哭得稀里哗啦的。”
  “谁？”陆坤有些惊奇，“咱们家二丫儿因为不习惯住宿舍，哭了？”
  刘丽萍点头，然后复又得意道，“让她平时跟我犟，过两天回来了看我不笑话死她。”
  “行了行了，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子计较。”陆坤拿了个梨子，顺手又给自个儿媳妇递过去一个，尽量开解她。
  “诶，对了，回来的时候我顺道给你买了几身衣裳，要不你试试？”刘丽萍像是想起来什么，一个劲儿地怂恿道。
  陆坤疑惑地看了看她，虽然弄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但还是摆摆手拒绝道，“算了，这些日子你三天两头就给家里人买衣服，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搞服装批发的呢。”
  “跟我说说，咋回事？”陆坤碰了碰她的胳膊，咔嚓一口咬下小半边梨子，跐溜跐溜地吸着梨子汁。
  刘丽萍把装着衣服的袋子甩在沙发上，怏怏道，“还不是小慧妹子的事儿。”
  说着刘丽萍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陆坤眉头微皱，而后又很快舒展开。
  他倒是记起来了，高小慧年初的时候倒是盘下了个店面，搞服装店，因着成本也不算高，小打小闹的，当初石头也没什么意见，随他媳妇折腾。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还有，他们一家子回来了？”之前石头一家子赴港，没想到回来的第一个消息竟然这个。
  “回来一周多了。”刘丽萍道，“不过，她都快愁死了，开店到现在，亏了十几万了。”
  “那么小一个服装店能亏十几万？”
  陆坤有些无语，这经营水准得差到什么程度去？
  “那你这些天老往家里提新衣服，不会就是为了照顾她生意吧？”陆坤开口询问道。
  刘丽萍讪讪一笑，而后摆摆手道，“小慧她没多收我钱，全是进货价给我拿的货。”
  陆坤撇撇嘴，不再说话。
  这话说的跟进货价买东西就不用花钱一样。
  “诶，要不咱们去小慧妹子的店里看看，你帮忙出出主意？”刘丽萍眼神蓦然一亮，抓着陆坤的胳膊不断摇晃。
  “不去。”
  陆坤想也没想道，“石头自然会管，咱们瞎掺和啥？”
  刘丽萍鄙夷地瞧了他一眼，嗤笑道，“得了吧，石头是啥人你还不清楚？你觉得石头是那种会关心这种事儿的人？亏不亏心？”
  陆坤被问得面色不好看，不由得反驳道，“石头怎么了？他那人虽然没心没肺不会关心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儿，但真遇上事儿了，他绝对是最靠得住的人。”
  “行了，不跟你扯这个，趁着今天有空，你跟我出去一趟，去小慧店里帮忙瞧瞧，有什么意见建议，你想记在心里，别说破，回来了跟我说，我再帮忙转述。”刘丽萍起身一个劲儿地拉着陆坤往外走。
  陆坤拗不过，只得把电视遥控器放下，无奈地冲她嚷了句，“那你也得让我先穿上鞋啊，拖鞋逛街多不雅。”
  ......
  下了车，抬头看着面前那招牌上的名字，陆坤总算是明白刘丽萍说的高小慧做生意‘亏了’的意思了。
  __石慧服装。
  这名字简直土得掉渣了好吧。
  一看就是石头和高小慧夫妻俩名字凑一块儿。
  这俩人名字无论怎么凑都凑不出好听的店面，还非要硬凑！
  另外，黑底白字的招牌，总感觉有点瘆的慌，不吉利。
  陆坤站在店门外，往里边打量了一下，发现店面还是挺大的，得有两百来平，装修得也还算是马马虎虎挺像那么回事儿。
  店里男装女装约莫各占一半，衣架齐齐整整。
  环境没什么问题，位置也不算差。
  “咦，你们夫妻俩过来了？是衣服不合适还是......”
  高小慧见着陆坤夫妻俩联袂而来，赶忙起身笑着迎他们俩进店。
  刘丽萍熟练地挽着高小慧的胳膊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陆坤自个儿一个人东瞧瞧西看看。
  过了好一会儿，开始感觉不对味儿了，进店好一会儿了，也没见有人来招呼他，不远处五六个小姑娘斜依在衣架边叽叽喳喳地谈论个不停。
  陆坤有些无语，哪怕知道他是老板的朋友不是顾客，也不该这么漠视吧？
  做生意，环境不重要，位置不重要，人气才是根本。
  就跟这年头的菜市场，很不干净，各种气味都不好闻，但依旧十分热闹，菜市场里的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反倒是后世菜市场改造之后，环境卫生标准都上去了，反而生意一落千丈，原本挺红火的生意都变得十分糟糕。
  说到底还不是把自己的特色丢了，把热热闹闹的菜市场改造成了涨价之后的‘超市’。
  陆坤来回踱步看了十几分钟，总算是知道高小慧为什么亏本了，要是天天生意这样，想不亏都难。
  来这么一会儿，两三波人到了门口，明显有购物欲望的，但瞧了几眼，发现一群导购凑一块儿玩闹说笑，也是不禁暗自摇头，把衣服归置回原处就扭头走人。
  过了好一会儿，高小慧才后知后觉地表示送家里几个孩子每人几件衣服。
  陆坤微微皱眉，但又很快笑容满面地跟她说感谢话。
  “嗨，反正留在店里只能形成库存积压，送人还方便了事呢。”高小慧冲着一个劲儿婉拒的刘丽萍道。
  拢共待了四十来分钟，陆坤夫妻俩光着手来的，回去的时候却提着大包小包。
  主要是高小慧这店生意太差了，应季新款没多少，反倒是冬春款式的衣服积压严重。
  这34°的高温，还卖个锤子的毛衣羽绒服啊！
  最让人不爽的是高小慧请的那些个员工，压根就没怎么把她当回事儿。
  当老板的虽说和员工打成一片有利于增强员工的归属感，但也得留有一个度，和员工之间得有距离感，才能体现出上下级等级观念。
  从刚刚那几个小姑娘对高小慧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高小慧压根就没有当老板的概念，员工直呼其名，哪来的威信可言？生生把工作的地方搞成了休闲交友的聊天室。
  当然了，这些情况陆坤自然不会直接点出来，得等到晚上再跟刘丽萍细说，让她帮忙着委婉传达一下。
  “呃.......呃......”
  一个流浪乞丐跑到陆坤夫妻俩跟前，直接就跪下磕头，然后举着一个破碗，碗里是几张毛票，加起来可能也不够一块钱。
  刘丽萍吓了一跳，还是陆坤拍着她的手才哄好的，朝着隐秘处打了个手势，让保镖不用慌着冲过来，闹得声势太大。
  “他这是怎么了？”刘丽萍微微在陆坤身侧躲了躲。
  瞧着这流浪汉一番比划，陆坤夫妻俩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流浪汉表示他是聋哑人。
  刘丽萍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就要拉开手包拉链，大方施舍少许钱财给这流浪汉。
  陆坤状似不经意地压了压刘丽萍就要拉手包拉链的手，然后同样一副慈悲心肠地关怀道，“你是聋哑人？”
  流浪汉眼底的喜色一闪而逝，然后连点了几下头。
  陆坤：“......”
  瞧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蠢媳妇，陆坤朝后方打了个响指，然后赶忙拉着刘丽萍上车。
  “哎，你干嘛呢？”刘丽萍手上抓着一小打毛票，原本就要救济‘聋哑人’流浪汉的，被自己丈夫这么一拦，性子立马急了。
  “上车再给你解释。”陆坤把她推上车。
  “呼~”
  陆坤示意刘丽萍通过后视镜往后看，俩保镖正暴揍流浪汉呢。
  “你怎么能这么过分......”
  刘丽萍的话还没说完呢，陆坤翻了个白眼，“你见过聋哑人能听得懂正常人说话的不？还带点头的。”
  “再说了，你仔细听听，现在喊疼的可不就是刚才那个‘聋哑人’嘛”
  “这个......”
  刘丽萍神情一滞，面色讪讪地把一打毛票塞回手袋。
  遇到真正需要的人，量力而为，广积善缘没错，可要是烂好心，让坏人骗了钱财，只会纵容坏人不劳而获的龌蹉思想。
  “蒋嫂，老太太和孩子们呢？”陆坤扫视了一遍客厅，冲蒋嫂问道。
  带了那么多衣服回来，每个人都有份，让孩子试试合不合身也是好事。
  “上对面秦老太太家玩去了，全都不在。”蒋嫂正在外边指挥佣人修剪草坪呢，听见陆坤发问，赶忙进来。
  “行了，这儿也没啥事儿，你忙你的去吧。”陆坤挥挥手道。
  “哎，那先生太太，你们有事儿喊我。”蒋嫂回了一句就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
  “你先看会儿电视，我去洗澡！这天儿也太热了，走一会儿就出一身汗。”
  说完，拿着换洗衣服，刘丽萍就走进了浴室。
  夏天美美地洗个凉水澡，着实是见挺惬意的事儿。
  脱掉衣服洗澡的时候，没过多久就咔嚓一声，从门边冒出一个脑袋来！
  不是陆坤还能是谁！
  刘丽萍气得银牙咬得咯咯响，“赶紧出去！”
  陆坤嘿嘿笑着蹑手蹑脚进来，扬了扬手里的换洗衣服，打趣道，“一起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