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8章 一斗苞米
作者:
紫轩净唐 更新:2021-12-02 06:35 字数:3349
越来越感觉违和的宁笑,开始努力想要回忆自己的记忆,但是却全无效果,一旦想要回忆,宁笑就感觉自己的脑袋里仿佛针扎一般,剧痛无比。
看到宁笑这么痛苦,二丫也是不断的劝说宁笑,不要去回忆了,就算想不起来过去也没什么,反正现在还有他们一家不是么?就算想要回忆,那也得慢慢来,不能着急的。
无奈之下,宁笑只好暂时放弃了回忆过去的打算,先安心在李家村生活下去。
而这一呆,就是足足半个月。
期间宁笑帮着赵铁柱将稻田收割完,又是将稻米全部处理好,大米上交,留下的二十多麻袋谷糠,就是他们一家接下去一年的口粮了。
家家户户都是差不多,甚至有些人家收成不好,谷糠都不够吃到明年的……
而这半个月下来,宁笑也是知道了这里的规矩。
稻米这一类的农作物,好的部分必须上交,只留下谷糠麸皮这种东西,才是百姓留下的吃食。而若是打猎钓鱼,打到的走兽,宰杀之后只有肺头肚肠这种肮脏下水,才是自己的,别的好肉全部都要上交保长,而鱼的话,除了内脏你可以自己拿走,鱼肉必须上交,或者保长看不上,赐给你的,你才能拿!
总之一句话,在这里所有的一切,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保长的!而且最让人震惊的是,这不是有什么人强制执行的,而是所有人自发就是如此行动,不需要人督促,自动自觉的就是这么做!
若是宁笑的记忆还在,他很容易就是能够发现,这是一个病态的社会,被剥削的人,已经彻底习惯剥削,甚至主动去被剥削,而剥削的人,也没有丝毫感觉有什么不应该,仿佛生来就是应该如此一般……
这也就是,为什么这里明明是一片富饶的大地,但是百姓却是生活在饿死的边缘的原因……
不过这半个月下来,宁笑倒是在村子里混熟了,也得到了不错的口碑,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力气大!谁家需要扛个什么东西,招呼一声,他马上就过去,几个男人都弄不动的石磨,宁笑一只手就能扶起来。
连带着,赵铁柱也在村子里有名起来,高兴的他一直念叨自己救对了人。
这一天,宁笑正帮着赵铁柱磨锄头呢,赵婶兴高采烈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脸上都要笑开花了。
“孩他爹,好消息啊,李瘸子定下来啦!你看,这礼都给了!满满一斗苞米呢!”赵婶抖了抖手里的袋子,将袋口打开,里面是小半袋子金黄色的苞米粒子。
“李瘸子?他定下什么了?”宁笑有些奇怪的问道。
李瘸子他知道,是村子里仅有的两个手艺人之一,虽然同样被保长称为贱民,但是却比他们这些农夫要高级一点,人家不用下地,靠着编织竹制品的手艺,和保长以及村民们交换食物维持生计。
因为能够和保长交换,这些手艺人家里余粮不断,而且也吃的比较好,甚至有时候能够吃到白米,豆子和苞米更是常见!
这在普通人家看来,简直是大富大贵一般!
李瘸子给了赵婶一斗苞米,这到底是要换什么东西啊?他们家还有什么东西,是李瘸子这种富豪能够看得上的么?
“真的,李瘸子定下了?”赵铁柱却是没有理宁笑的疑问,将手里的锄头一扔,抬手在身上擦了擦水渍,兴奋的探头看了看这苞米,连连道,“太好了,太好了!有这一斗苞米做种子,来年我们就可以种了!到时候,收下的苞米,可是能有半分是我们自己的呢!留下一斗做种子,剩下的也能够吃好久的苞米面!”
半分,也就是百分之零点五,不过这也比稻米小麦这种要好,还能见到一点,稻米小麦的话,除了谷糠麸皮,什么都不剩下……
见到高兴的夫妇俩人,宁笑又是忍不住问道:“赵叔,赵婶,李瘸子到底定下什么了?这怎么回事啊?”
赵铁柱哈哈一笑:“李瘸子看上你二丫妹妹了,这苞米是他定二丫的彩礼,过几天就送二丫过去成亲!”
听到这话,宁笑顿时瞪大了眼睛:“赵叔,婶子,你们没糊涂吧?二丫才十四啊!那李瘸子比你们还要大十几岁!给二丫当爷爷都差不多了!你们让二丫嫁给他?”
“李瘸子可是手艺人,比我们好的太多!嫁给李瘸子,只要给他生个一男半女的,二丫以后日子,可是比我们要好过的多!”赵婶说道。
“能够被手艺人看中,可是二丫的福气!不然嫁给我这种农夫,还是一辈子受苦,甚至弄不好就被出肉了!”赵铁柱叹气道。
出肉这个词,宁笑听到过好几次了,但是却一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过想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弄不好就是强迫妻子做什么皮肉生意!
“但是李瘸子年纪实在太大了,二丫过去会受苦的……”宁笑还是有些舍不得。
在这里生活的半个月,二丫这有些调皮的丫头,给宁笑带来了很多欢乐和关心,他是真的把二丫当妹妹看待了。
“再受苦,也比跟着我们这种人好!”赵铁柱摇了摇头,随即起身,“我去和二丫说,他娘,你也开始准备吧,给二丫弄一身嫁衣。”
夫妇俩人走开了,宁笑一个人坐在那里磨着锄头,默不作声。
嫁给手艺人,似乎是一条很好的出路,但是想想李瘸子那一拐一拐的样子,还有干瘦凶狠的嘴脸,宁笑就是感觉心头发憷,为二丫感到担心不已……
而就在这时候,二丫房间那边却是传来了一声大哭声音,然后就是赵铁柱怒斥的话语,以及啪的一声脆响。随着这一声脆响,哭声戛然而止……
宁笑低头磨刀,闷声不响,他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自己以为的是错的,还是这个世道是错的了。
转眼之间,时间就是到了第三天,也就是二丫出嫁的日子。
宁笑默不作声的坐在二丫的房间里头,看着赵婶给哭红了眼睛的二丫梳妆打扮。
二丫可怜巴巴的看着宁笑,低声道:“二牛哥,我不想嫁给李瘸子,他太吓人了……”
“傻丫头,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不嫁?听娘的,嫁给李瘸子,以后你就过好日子啦!”赵婶一边给女儿盘头发,一边劝道。
“可是……可是我觉着……”二丫看着宁笑,有些吞吞吐吐,眼睛红红的。
宁笑站起身,勉强露出一个笑容,说道:“二丫你放心,要是李瘸子对你不好,你回来和二牛哥说,我给你做主!”
听到这句话,二丫的眼睛顿时一亮,随即露出了笑脸,重重的嗯了一声。
“你给她做主,你拿什么做主啊。”赵婶苦笑,“李瘸子可是手艺人,比我们厉害的多!二丫,你只要听他的,顺从他,日子就好过,知道么?”
二丫听到娘亲的话,脸色顿时又难看起来,坐在床上,绞着双手,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担忧。
宁笑心中叹了口气,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那个李瘸子,不是看上去那么凶,能够对二丫好一点了。
当赵婶将二丫的头发打理好的时候,赵叔在外面就是喊了起来:“孩他娘,二丫,二牛,快出来,迎亲的来啦!”
二丫一听,就是浑身一下子绷紧了,紧张之色溢于言表。
而赵婶则是喜气洋洋的拉着女儿的手站了起来,让宁笑打开门,然后三人就是走了出去。
迎亲队伍也不过六个人,为首的正是带着大红花的李瘸子,这家伙骑着一头小毛驴,正用三角眼打量着这一处小院,一脸的嫌弃。
在他身后是五个吹拉弹唱的人,吹的也不好,叽里呱啦的,与其说吹奏,不如说是制造噪音。
赵叔站在院门前,弯着腰赔笑,而那李瘸子却是爱答不理,直到看到赵婶和宁笑带着二丫走了出来,这才眼睛亮了一下。
“呵呵,这小丫头打扮一下,果然更水灵了。”李瘸子舔了舔嘴唇,随即拿起马鞭,有些粗暴的将赵叔赶到一边,直接骑着毛驴走入了院子里。
看到李瘸子那一副皱巴巴的脸上,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宁笑忍不住就是挡在了二丫的身前,直面李瘸子。
看到宁笑挡路,李瘸子冷笑一声:“闪开,老子定金都付了,这丫头就是我的东西!你小子算老几,当我路?滚蛋!”
听到李瘸子的话语,宁笑沉默了一下,随即身后的赵婶拽了他一下,宁笑叹了口气,只能是闪了开去。
随后那李瘸子哈哈一笑,伸出粗糙的仿佛鸡爪子一般的大手,一把抓住二丫的衣领,在她惊恐的哭喊中,将她一把拖上了毛驴,一边将大手从二丫衣领里面伸进去,一边就是骑着毛驴绝尘而去!
二丫的哭喊声,也是逐渐远去。
宁笑的心里,感觉无比的不是滋味,看着赵叔夫妇俩人,他有些苦涩的问道:“赵叔,赵婶,这个决定,真的是对的么?”
那个李瘸子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二丫嫁给这么一个人,真的好么?
“不会错的,嫁给李瘸子,总比嫁给一个农夫的好!二丫不会吃苦的!”赵叔斩钉截铁的说道,只是也不知道,他是说给宁笑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赵婶则是苦笑了一声,就算不好也来不及了,嫁出去的女儿,那就是夫家的人,不管对方将其如何,娘家都不能再过问了……
三人心情复杂,默不作声的回到了屋里,一直到吃完晚饭休息,都是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