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埋葬众神 第369节
作者:
见异思剑 更新:2023-02-08 02:30 字数:4165
小禾试图寻找季洛阳的踪迹,却发现他不在道门,又缩头乌龟似地躲起来了。
昨天傍晚,贺瑶琴回来了。
她是司暮雪的大弟子,司暮雪不在的时候,她就是实际的掌舵人,但此刻,这位实力比七大门派掌门更强的少女精神颓丧无比,她在黑虎岭犯了大错,被师尊掌掴得双颊通红,血痕至今未消,白皙的面颊上尽是病态的艳丽。
她回到了道门,但也只是回来了而已,她将自己关在房里,沉默寡言,更像是禁闭。
小禾对贺瑶琴并不关心,她有很多事要做。
牢狱中,一些心狠手辣的狱卒会对被关押的道门供奉展开非人的凌辱与虐打,小禾知晓之后,就设法潜入地牢,用毒将这些狱卒陆续杀死,做出瘟疫暴毙的假象,再主动将道门供奉会诅咒之术的谣言散播出去,杀鸡儆猴,使其他恶卒不敢轻举妄动。
她还在道门的不少地方弄出了诡异的动静,譬如清晨时古钟无人自响,正午时日晷之针无端歪斜,午夜时古井传来鬼哭般的声音,她还会穿上宫装,提着红灯笼沿着高高的院墙走过,将无意目睹的人吓得惨叫而逃,这些恐怖的动静引来了不少法师做法,却都无济于事。
这几天里,所有人都觉得,有一种诡异的气息笼罩在了道门上空,做法的法师撞了几次鬼后,也有些精神失常,草木皆兵,看一朵长相奇怪的云都觉得是妖邪显化,彻夜观察它的走向。
这些不过是小禾浑水摸鱼的手段,她在道门打探情报之余,最喜欢做的事还是去探望魔门的师兄师姐们。
这也是当初林守溪交给她的任务之一。
道门后方有大量的田地,哪怕时近深秋,魔门的师兄师姐们依旧穿着粗布衣裳,赤着脚,在田地里挥着锄头耕种。
真气复苏之后,不少植被作物似也受天地灵气所影响,发生了异变,不少麦谷蔬菜都演变出了一年四季皆可生长的品种。
“婵儿姑娘又来收菜了?”
田垄上,不少人停下了手中的农具,望向走来的少女,招了招手。
在这里,小禾化名为了婵儿,她给自己设计的身份是一个孤儿少女,小时候住在亲戚家,舅舅是个赌鬼,赌急眼后将她卖了还债,她几经辗转,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难,最终在十四岁时侥幸来到道门做活。
最近田里一些菜熟了,她背着篓子来收,期间与他们闲聊,顺口讲了自己瞎编的身世,感动了不少人。
小禾点点头,露出微笑。
她穿着简单的布袄,背着大大的篮子,她伸出手,正了正自己头上的土蓝色发巾,轻盈地跳到田垄上,来到了大家面前。
林守溪入门之后,魔门再未招收弟子,更有大量弟子在之后的岁月里离开,道门攻上黑崖时,魔门已形同虚设,真正的弟子只有几十位了。
如今他们都在这片田野间,每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男子大都皮肤黝黑,女子也晒成了古铜似的颜色,唯有一位青衣女子皮肤白皙依旧,这位女子气质温婉,据说曾是林守溪的识字老师。
“林守溪小时候的字是我教的,我教得很好,他学了一个月就识得千字了。”青衣女子常常说起这件事。
“明明是小师弟天赋好……当时师父按天给你发钱,一个礼拜就可以教完的东西,硬生生被你拖了七天,你还好意思说?你分明是把小师弟当摇钱树了。”一旁的师兄拆穿道。
“你懂什么,这么学学得扎实。”青衣女子辩驳说。
这个月,林守溪还活着的消息也千里迢迢地传到了他们的耳中,他们与小师弟已两年多没有见面,十分想念,偶尔农活闲下来时,他们就会聚在一起,聊起他。
每每这个时候,小禾都会津津有味地凑过去,听他们讲林守溪小时候犯过的蠢事,她默默记在心里,以后拿去嘲笑他。
今日,小禾来到了田垄边,放下篮子,照例翻出了一些偷偷带来的食物,分给他们吃。
这些魔门弟子每日劳作辛苦,但伙食并不好,小禾每次来收菜,都会给师兄师姐们改善一下伙食。
“婵儿姑娘,你这样也太危险了,若被他们发现了,是会被打断腿的吧。”一个师兄好心提醒道。
“放心好了,近来道门在闹鬼,他们可没空管我。”小禾自信满满地说。
“闹鬼?我怎么不知道?”师兄挠了挠头,困惑地问。
“你当然不知道,你也不看看我们住的什么破地方,这破地方,鬼都不来。”另一位师兄叹气道。
他们白天在田里做农,晚上在农舍睡觉,吃穿住行简陋极了,日复一日,鬼来了恐怕都熬不住。
可不知为何,小禾总觉得,这些师兄师姐们非但不颓丧,还很乐观,终日洋溢着生机与活力,哪怕抱怨也是以打趣的形式说的。有时候她都分不清他们是苦中作乐,还是真的乐在其中了。
师门被灭,师弟生死未卜,自己也成了阶下囚,终日与农田为伴,小禾不知道他们的快乐源于何处,但明白为何林守溪这么想念他们了。
他们的确都是很好的人。
“我们少吃些没事,饿不死人,顶多饿死几只馋虫,婵儿姑娘可千万要当心自己的安危啊。”师兄认真地提醒。
“嗯,放心好了,婵儿很机灵的。”小禾保证道。
他们吃东西的时候,小禾忍不住旁敲侧击,问起了有关林守溪的事。
“听说你们的小师弟被道门门主抓去了哎?”小禾主动提起。
“抓去就抓去吧,没死就好。”师兄啃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
“听说他还认了道门门主当师祖?”小禾又说。
“认了就认了吧,没死就好。”师姐也说。
“你们不觉得他背叛了魔门吗?”小禾问。
这是林守溪一直担忧的事,她是帮他问的。
“这有什么,拜入道门门下恰恰说明了小师弟能屈能伸,不吝一时之荣辱而顾全大局之得失,我之前还怕小师弟太过倔强,因此丢去性命,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啊。”另一位师兄竖起大拇指。
小禾听了,不免扯了扯嘴角,问:“你们……认真的?”
“当然,要不是道门门主不给机会,我早就想转投道门门下了,好歹能顿顿吃肉。”师兄痛心疾首道。
其余师兄师姐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小禾听得一愣一愣地,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们魔门的宗门氛围真好啊。”
小禾投喂完了吃的,就去收菜了,她动作娴熟地挑菜,放入和她人差不多高的大竹篮子里。
另一边,师兄师姐们谈起林守溪,就打开了话匣子,聊着聊着竟谈起了小师弟的婚姻大事,小禾不由竖起耳朵,认真去听。
“算下来小师弟也十八岁了,老大不小了,该成亲了啊。”
“成亲?那慕师靖下落不明,小师弟去和谁成亲啊……我反正觉得,除了道门圣女之外,天下也没人配得上我们师弟了。”
其余人听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唯有小禾一边挑菜,一边阴沉着脸。
很快,也有人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我听说江湖上出了个圣菩萨,是个少女,还与师弟下过棋,也算般配。”
小禾神色缓和了些。
“圣菩萨?这一听就是个淡欲寡欢的佛门少女,她若与师弟在一起,如何能够振兴我合欢宗?”也有人反对。
小禾侧过头去,默默记住了说话之人的容貌。
“你们啊,眼光太低了……”另一位师兄也插上了嘴,意味深长道:“道门圣女虽不在了,但道门门主尚在啊!”
“师兄,你的意思是……”
“如今师弟与门主结了师徒,又被那天降女魔头追杀,四处逃亡,一路上同舟共济,生死相依,说不定就互生情愫,喜结连理了。”师兄认真地分析了一顿,感慨道:“师弟想出这种办法来征服道门,也算是忍辱负重,另辟蹊径啊。”
其余人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纷纷竖起拇指,表示师兄高见。
小禾听了,秀眉不由蹙紧,她随手抓着菜往篮子里塞,脑子想的却是其他事。
是了,师尊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林守溪这登徒浪子不会又见色起意吧……小禾后知后觉,心想自己离开,不就给他们独处的时间了吗?
这该不会是林守溪故意的吧……
小禾鼓着香腮,不免怀疑起来,连挑菜都无法专心了。
师兄师姐们正聊着天,忽然,田垄上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此同时,一个声音哽咽响起,打断了他们的说笑。
“不好了,四师妹的病恶化了,她……她快撑不住了!”一个男弟子跑了过来,几乎要哭出来了。
其他人愣了愣,接着也都焦急起来。
“怎么回事?早上不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
“别说了,快去看看。”
大家脸上的笑容已无影无踪,他们纷纷放下了手头的事,朝着一座农舍跑去。
小禾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四师姐是个瘦弱的女子,她躺在干硬的木床上,盖着旧棉被,浑身虚汗直冒,忽冷忽热,她仰头望天,神色空洞,嘴唇干裂生纹,呼吸也越渐微弱。
大家见了这幕,皆心急如焚,纷纷拿出钱,说要凑一凑,去请一个名医来给四师妹看病,四师妹却是摇头,说:“我这是祖传的病,治不好的,我爷爷是这么死的,我娘亲也是这么死的,我要去见他们了……得这种病,死的时候会很难看,你们都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偷偷死掉。”
众人听了,纷纷劝慰,几个懂些医理的弟子也连忙来到她身边,想为她疗伤,却发现她体内气丸逆转,真气乱窜,不仅无从下手,贸然治疗还会遭到反噬。
眼看着这位四师妹皮肤生斑,眼球涣散,即将失去生机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后方响起:
“我来试试。”
人群自然而然地分开一条道路。
“婵儿姑娘,你怎么来了……你试试,试什么试?”一位弟子惊讶地问。
“试着帮她看病。”小禾回答。
“婵儿姑娘,你可别胡闹了,你不是收菜的吗?还懂医理?”弟子一脸惊疑。
“略懂。”小禾说:“有针么,给我取一枚来。”
“你认真的?”
“嗯,别拖沓了,再拖下去,你们的四师妹可就真没救了。”小禾说。
弟子们也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给她找来了针,她用火烤了烤后,拈在手中,来到四师妹身边,为她把过脉后提起针,对着肩膀上的某个位置扎了下去。
这是镇守传承带来的觉醒之一。
说来也怪,镇守传承没能给她以实在的力量,却让她在佛道巫医等方面大有突破。
随着细针的落下,弟子们也无比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之后的几十针少女扎得极快,素手翻飞,动作快到眼花缭乱,只见残影。
“隔衣施针?好老练的手法……”
“轩辕逆命,太乙神针,她……她究竟是谁?”
“嘘,别惊扰了婵儿姑娘行医救人。”
小禾收针之时,几十道白气在四师妹身上嘶嘶涌出,看着犹若灵魂出窍,可四师妹非但没死,且气色大好,呼吸都有力了许多,弟子们见状,一时都对小禾刮目相看,敬若神明,纷纷围到她身边,一边道谢,一边询问家学渊源。
“我小时候学过些医术的,今日能治好她,也是侥幸居多。”
小禾谦虚开口,心中却是得意而喜悦的,她松了口气,说:“我去收菜了。”
弟子见状,纷纷为婵儿姑娘的大材小用而扼腕痛惜。
四师妹也艰难起身,忙道:“姑,姑娘,你的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唯有……”
四师妹一身素衣身无分文,也想不出感谢之语,一时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报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