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这话一说出口，贾母脸上就不好看了起来。这老大媳妇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偏王夫人也跟着笑了起来，“二老爷也是如此呢！外甥女儿勿怪，他今日斋戒去了，晚间回来再见也是一样的。都是自家亲戚，往后日子还长着呢，不必急在一时。”
  同样的话，从王夫人嘴里说出来又是一个样子，贾母面色好转了许多，拉着黛玉的手说道：“你二舅母说的很对，不急，不急。”
  林黛玉低头一笑，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呵呵呵，看到了吧？如今的贾府，当家的可是二太太！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王氏和当初的史氏一模一样！都是面慈心狠的主，小姑娘，你既然能看见我们，合该我们有缘，这句话就当我给你的忠告了！你若不信，只往王氏身后看去，她身后的那些冤死鬼，可不比史氏身后的少呢！”
  林黛玉本能的往王氏身后看去，却被唬了一跳。果真如那个女鬼所言。
  王夫人见林黛玉看着自己，不觉低头瞅了瞅，“外甥女好生生的为何这样看着我？可是二舅母哪里不妥？”
  林黛玉笑着摇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二舅母有些面善。”然后揭过这个话题不说。只是愈发佩服自己起来，这样强大的心理承受能力，真是厉害啊！随便换做任何一个人，这么一弄，估计都会大惊失色起来。
  果然，那鬼魂也在耳边说道，“你可真是不一般啊！这些年来，我寂寞了，偶尔显显形，总会吓得那些小丫头们害怕尖叫，你倒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真是好魄力。”
  林黛玉只低头不语，并不理会那鬼魂的胡言乱语。
  只是王夫人不甘寂寞，“我看外甥女这脸色，似有不足之症啊？常吃什么药？”
  王夫人的话一说出口，贾母她们倒不觉得什么，而留下了的袁嬷嬷和紫霞蓝鸽倒皱起了眉毛，哪有平白无故说人有不足之症的，古有五不娶，其中一条就是世有恶疾不娶，如果林黛玉真的被传出有不足之症，将来谁家会娶她啊！这样明目张胆的败坏人的名声啊！
  林黛玉看多了后世同人文，对王夫人的用意倒是一清二楚，此时也不理会鬼魂在耳边絮叨王氏恶毒什么的，只笑着说道：“二舅母许是看错了。我幼时虽身子不大好，不过这一年多在嬷嬷们的调理下已经好多了。我素日里很少吃药的，都说是药三分毒，药补不如食补。外祖母，我知道几个食补的方子，待会让府里的大夫看看可适合外祖母用？”
  贾母笑着点点头，看向王夫人的脸色就不那么好了。恰好此时，王熙凤来了，说昭阳院已经收拾好了，不如让林妹妹先去歇歇吧！
  “恩，很该如此。”贾母满意的对王熙凤点点头，然后笑着对林黛玉说道，“你路上辛苦了，先去休息休息，中午陪外祖母用饭啊！”
  林黛玉笑着应了。然后带着袁嬷嬷她们走了。
  林黛玉走后，贾母沉了脸，“大太太，你们先下去吧！二太太留下！”
  贾母和王夫人说了些什么，没人知道，可是林黛玉却在那个多事爱吐槽的鬼魂的转播下，知道的清清楚楚。无非就是贾母劝王夫人眼睛放亮一点，然后从各种角度剖析宝玉娶了黛玉的好处。可王夫人这个人执拗而自我，她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她对贾敏一系的反感由来已久，所以无论贾母怎么说她都不会改变主意。只是目前她无法正面和贾母抗衡，只能蓄势以待。
  不过王夫人很快也做出了反击。她暗地里写信邀请胞妹薛姨妈一家进京。
  林黛玉很无奈，那个鬼魂原本一直跟在贾母身边，现在不知怎么回事撑着把黄油伞一直跟着她。路上一直絮叨着贾母的种种恶毒之处，直到了昭阳院她才闭了嘴，林黛玉回头看时，那鬼魂眼中含泪，神情凄切，连面容也仿佛不那么恐怖了。
  丁嬷嬷等人早已经收拾好了黛玉的住处，一应摆设布置都和林家一模一样。青霜白露伺候着黛玉换了衣裳，黛玉照旧拿了本书，坐在窗前看着。丁嬷嬷看了看，留下文华在外间伺候着，其余人接着收拾去了。她们刚才集中力量收拾了黛玉的屋子，其余的还没收拾好呢。
  林黛玉看着屋子里没了别人，轻轻叹了口气，“你做什么一直跟着我？”
  那鬼魂进来时一直呆坐在榻上，神情恍惚，此时听的林黛玉发问，她惨然一笑，“没什么，是我的妄想而已！我原本是伺候国公爷笔墨的丫鬟。当初我爹是个秀才，只是一心念书不计生产，我娘为了供我爹读书，生生熬坏了身子，一病去了。我娘死后，我爹也跟着去了。我自幼跟着我爹读书习字，可是除了这个，我也什么都不会。爹娘死后，我一个人也守不住家业，事实上也没什么家业好守的。只能自卖自身，这样或许还有条活路。幸好国公爷见我可怜，买了我，又知道我识字，所以将我安排在了书房伺候笔墨。就是这里了。”
  接下来的事以林黛玉那么多年的电视剧熏陶，大概也知道一些了。“你叫什么名字？”
  那鬼魂看样子是被毒死了，七孔流血，可满脸的血迹也掩盖不了她的秀丽脸庞，可想而知，当日她活着的时候，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美好的记忆，笑的甜蜜而又幸福，“我原名素素，国公爷说这个名字太寡淡了，给我改名叫素心。”
  “你能换个样子吗？我记得鬼魂不都是可以变化的吗？你这个样子太那个了点~~~”林黛玉想了想，还是说了出来。
  素心笑了笑，转过头去，再转过来的时候，已经换了个样子，娥眉淡扫，朱唇轻点，鹅黄色的纱衣，果真是个小家碧玉般的人物，“你和其他人不一样！当初我们也闹了些事，史氏请了道士来做法，不管你是谁看到我们的样子都吓得仓皇而走。”
  “没什么，习以为常而已。”林黛玉不想和她多说些什么，毕竟人鬼殊途，她没打算和一个鬼发展出什么友情来，尤其这个鬼还是外祖父的‘真爱’之一。“后来呢？”她转移着话题。
  素心似是察觉出了林黛玉的心思，没有计较，相反，她似乎很高兴能有人愿意倾听她和国公爷的美好过往，那些姐妹们都听烦了。素心带着种梦幻般的表情回忆道，“国公爷很宠爱我，他说我温柔可爱，和别人不同。那时候，这里还是国公爷的书房，国公爷将我安置在这里，日夜都在一处，我们灯下习字，月下听琴，很是度过了一段神仙般的日子。后来，国公爷有事外出公干，他担心我辈史氏所害，有心将我送到外间居住，等他回来时再来接我，可是我不愿意离开这里，所以没有答应。我本想着，我缩在这里，安分守己，想那史氏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可是谁曾想，一日晚上，一伙人闯入了这里，将我从床上拖起，不由分说灌下了一壶□□！可怜我，连国公爷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我原以为成了冤魂，可以见国公爷一面。谁知那史氏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将我困在了一个瓶中，那里面还有不少和我一样经历的女子。我们这些被史氏暗害的女子就在那玉瓶中日夜煎熬。好在那玉瓶被放在史氏的卧房中，我们也听了不少史氏的秘密去。”
  素心话锋一转，朝着林黛玉笑的神神秘秘，“你可知道，当初史氏压根就瞧不上林家，她的如意算盘是将贾敏送进后宫的。可是国公爷看上了林家是清流，执意许嫁，甚至说动了先太后赐婚。史氏才勉强答应。”
  林黛玉眉心微蹙，原来还有这一出啊！
  素心原本也没指望林黛玉答话，她只是需要有个人倾听自己积压了许久的话而已，“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我们突然从那个玉瓶里出来了，我原以为可以找史氏报仇了，谁想到她竟然请了得道高僧的法器，就是她腕上带着佛珠！我们压根近不了她的身。就连当初那个玉瓶，也是她花重金买的！我们才出来，一身的戾气无法化解，又奈何不了她。只能在这宅子里兴风作浪。可恨史氏，仗着有法器在身，根本不怕这些！”说着说着，素心的面目又狰狞起来。
  林黛玉听后，心中也有些惋惜，原来鬼魂也不是万能的啊！
  “我一直想到这里来看看！可是这院子也被史氏让人做了法，我一直无法进来。今天她让你住了进来，我想着，这院子里的结界或许没用了，于是就跟着你一起进来了。可是进来后才知道，一切都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哈哈哈！”素心苍凉的大笑起来，浑身萦绕着黑色的鬼气，怨气这样深，外界难免会受到些影响，林黛玉不觉得抖了抖，觉得有些阴冷。
  果然，文华在门外轻声问道：“姑娘，不知怎么的，有些冷，姑娘可要添件衣裳？”
  ☆、第11章
  林黛玉怕惊动了素心，赶紧扬声说道：“不必了，我关上窗子就好了。”
  文华听后，虽有些不解，可还是温顺的出去了。
  素心此时也平静了下来，“素心失态了，姑娘别介意。”她又恢复了温柔淡雅的一面，这变脸之快让林黛玉叹为观止。素心自嘲的一笑，“我早就该想到的，以史氏的心眼，又怎么会留着当初的样子让国公爷有机会想起我呢！是我异想天开罢了！”
  林黛玉叹了口气，“照你说的，外祖父既然对你有情，那他回来时看不见你，难道不去找外祖母追问吗？”
  素心笑了，“这就是史氏的聪明之处。她早就知道我的存在，可是一直隐而不发。直到国公爷外出，她才趁机发难。老太爷和老太太不会为了一个丫头，和嫡亲的儿媳妇、史侯家的千金为难。国公爷回来后虽然很生气，可是史氏却在那时曝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这是国公爷的第一个嫡子，不管是男是女，国公爷哪里舍得这个时候发落史氏？”素心说到这里惨淡的笑了，想来她也知道国公爷不是个可靠的男人，只是一直自欺欺人，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罢了。
  林黛玉也沉默了，毕竟涉及自己这个身子的外祖父外祖母，都是长辈，她也不好说些什么。
  “你是个好的，咱们能遇上也是咱们的缘分。这个宅子里的人，心眼比我们还要狠。我们私下里听史氏身边人的谋算，似乎在打你林家绝户财的主意。你自己要小心些。”素心忽然看着林黛玉说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林黛玉好奇的问道。按理说她是史氏的外孙女，素心她们应该恨她才对啊！
  素心笑了，“一来，你是这些年中唯一一个能看到我们，和我们对话的人，说实话，当鬼当了这么些年，我们也真的寂寞了，难得能有人和我们说说话。二来，你和你娘都一样，不像史氏，反而更像国公爷年轻的时候。爱屋及乌吧！”素心说完，叹了口气，看着屋子里的一角发着呆。
  林黛玉也叹了口气，“你若喜欢，就待在这里吧，只是别吓到了我身边的人。”
  素心听林黛玉许自己待在这里，心中一喜，她虽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却很喜欢跟在林黛玉身边，不光是因为她能看见自己，还因为她身上有股让她们感到很舒服的气息。一般人跟她们待的时间长了，都会有些不适，可林黛玉却丝毫没有异样。或许林黛玉就是上天派来拯救她们的。
  史氏那样恶毒，连投胎转世的机会都不给她们留。说实话，当鬼当久了，她们也有些腻了，或许在林黛玉身上，她们能找到投胎转世的机缘呢！
  想到这里，素心对着林黛玉慎重的福了福，“多谢姑娘。”
  林黛玉摇摇头，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袁嬷嬷的声音，“姑娘，老太太那里传饭了。”
  素心立刻隐了身形，消失不见了。林黛玉松了口气，“进来吧！”随手将不曾翻过一页的《徐霞客游记》放在了桌上。
  袁嬷嬷带着青霜白露给林黛玉换了衣裳。林黛玉想了想贾府中三春的情形，“袁嬷嬷赵嬷嬷和青霜、白露、紫霞跟着我去吧，文芳、文菲、文心、文竹也去，其余的，就留在院子里看家吧！以后若是我出门，就这样安排，只带一半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