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里面除了那些老老实实开车的，就是像钱康乐那样被安插进来的关系户们。
  勉强完成工作是行，但要做的有多么出色，那自然也是没有的。
  最开始和外面的公司合作，打开销路，就是他程煜提出来的。后面转手给销售部那边，他也没什么怨言，反而还配合着四处开拓路线，现在合作的那几家公司，哪个不是他帮着跑出来的。
  私自借用厂里的车子帮着带点货，那是他不对。
  可他也是没办法。
  家里开销大，他跑了一大圈，前面的路是开出来了，可他却没有和对方谈生意的头脑，他也不知道鞋子的款式材料价格，所以到这就转给了别人。
  厂里没给他开奖金，他跑下来的那些功劳，一共就换来了几百块的加班费。
  所以他只能跟别的司机一样，自己单干跑车拉点货赚点中间差价。这些事，领导们也知道，当时还有人安慰他，说是厂里的制度不能随便改，生意是销售部那边谈下来的，他这边也不好给他开太多的工资，他要是能自己跑的话，他们也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之前还感慨过，厂里能这么做也算是另类补偿了他。
  没想到，那些人鼓励司机们到处带东西，实际上就是为了遮掩自己的目的。大家都带了，那看到钱康乐他们偷偷往车子上塞东西，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全当是在做一件事情。
  可谁能想到钱康乐他们竟然会胆子那么大，违法的事情都敢干。
  怪不得他们每回也不怎么和那些厂里交流，带的东西也不算多，可偏偏花起钱来，却一个比一个手硬。
  宋知玉很能理解程煜的心情。
  他先是被信任的领导们暗算了一把，接着又被父母背后捅刀，本以为这么惨已经算完了。没想到之前那些站在他这边的人，没两天竟然又开始反口，把所有的事情都给算在他头上。他在他们嘴里，竟然成为了白眼狼的代名词。
  ”再亲近的人，沾上了钱的事情，也要变。“
  她给他煮了一碗面，煎了两个鸡蛋，再烫一把小青菜，汤底是用煎鸡蛋的水冲出来的，奶白奶白，撒上一把小葱花。
  简简单单，又冒着热腾腾的白雾。
  好吃到让人心里都暖洋洋。
  宋知玉年轻的时候还会为了这种事情不满和愤怒，换了以前的她，可能这个时候会坐在程煜床头抹着泪埋怨那些人，现在的她连多和他们计较的心都没有。
  程煜默不作声地埋头吃面，她就坐在旁边一边翻书一边和他说话。
  “这事儿刚发生的时候，大家都是公道人，觉得不对的就说两句。可时间长了，这事情闹大了，你让他们的工作都不稳当。”
  “厂子里说是上头还要派其他领导下来，绝对不会让鞋厂这边出事。可实际上呢？就算丢了一批人，剩下的人难道不能提上去几个当领导？”
  “知根知底的人，带着大家难道不是更好吗？“
  “朝外看，现在哪个厂还有是从上头派人过来的？他们这么做啊，就是觉得这边的人提上来当领导也不稳当。”
  程煜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可他还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犟嘴道：“那不也只是影响了上面，没道理只是换几个人，就让他们一下子全黑了心肠吧？”
  宋知玉挑眉看他，也不和他争换了领导会对底下的人有多大影响。
  她只是顺着他点头：“也是，都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你要不是为了大家想过的更好点，不至于让所有人都下岗，也不至于忙前忙后。”
  她这句话夸地让程煜眼睛一热。
  她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可不就是嘛。
  他虽然是想赚钱，但要自己想赚的话，哪里需要跑那么多地方，随便找几家厂子，倒腾点东西回来照样能够赚钱，没必要还要辛辛苦苦帮着厂里跑。
  程煜是家属院长大的孩子，旁边都是一个厂里的人。
  每一个，他见着面都能ᴶˢᴳ喊一声叔叔婶婶，大爷大妈。他这人平常不说，但看着别的有些厂子因为经营不善，逐渐发不出工资，最后只能一批批裁人，不想从小待到大的厂子落到那个下场，所以才想了办法去尝试。
  他是想让自己家过的好点，是想赚钱，可初衷绝对是带了想让所有人过的稍微好点，至少别一大把年纪了还要下岗这种念头。
  所以之前哪怕是和他爸妈吵架，他表面都看不出消沉的意思来，可回去听到人人都这么说他后，却忍不住把自己关在房里，烟一支接一支的抽。
  等他缓过来后，宋知玉才和他说了彭云的事情。
  程煜一算钱，那点被开解后的变扭都不见了，全都化成了遗憾。
  “早知道当时就干的再狠一点，多跑几车，咱们现在就不用那么纠结了。要是有钱的话，咱们能直接在这边买完房，然后再去海市那边也买了！”
  他现在陷入了和宋知玉之前一样的痛苦中。
  哪里的房子看起来都很好，都想要。
  唯一不好的是，他们的钱太少了！
  可恶啊！
  怎么就不能再多一点钱呢！
  他们这边还没纠结出一个章程来，定下来买哪边的房子，结果倒是隔壁卖房子的那家有人找上门来。
  是早上一大早。
  宋知玉都还没去学校的时间。
  穿着一身挺时髦的两用衫，头发还烫过的中年女人敲开了他们的门。
  进门先用一种嫉妒的眼神打量了一圈周围，特别是那些占地面积很大的花草，她的眼神就像是占了她自己家的地一样，满脸都是被浪费的可惜。
  劝她坐下喝两口水，她捧着杯子意思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
  “我听说，你们想要买我们家的房子？”
  宋知玉看了一眼程煜，他无辜地摇了摇头，示意不是他去说的。
  他这两天挺忙，又还没定下来要去买，怎么可能莽撞地透了消息过去，顶多是去附近看了看房，想看看除了隔壁，还有没有别家在卖房子。
  “是有一点意向，不过还没完全确定下来呢。”
  于是宋知玉朝他使了个眼色，他秒懂，坐在旁边开始安安静静地择豆子，当一个看起来很听老婆话的气管炎。
  宋知玉给自己也倒了杯水，捧着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婶子，你这上门来的意思，是你们家也想急着卖吗？”
  “那可没有，”对方别的没看懂，但卖房子急了要被压价这种事她很懂，所以她一口回绝，”我们就只是有这个意思，这两天找上我们的人也不算少。主要咱们不是邻居嘛，你们要是有这个意思，我们也要提前通知一下。“
  “哦？”
  宋知玉不急不忙，完全不急着开口。
  那人扫了他们两眼，倒真是信了他们家估计不是很急着想要买房，心里有点失望，但该说出来的话还是要说。
  “我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说两句。我们这边，一共四栋房子呢，要买的话，得一起全买下来。”
  “这个我知道。”
  房产证和土地证估计都还在一起呢，肯定只能一起卖。
  “那你也知道现在房价涨的厉害，我们这边可是四栋房呢。”
  宋知玉见她强调四栋，心里有了点猜想：“婶子的意思是，你们之前放出来的价格不够？”
  “谁放价格了？那都是谣传！”她理直气壮地瞪眼：“我们那么多房子呢，地方也大，哪里就能卖那么便宜。”
  宋知玉：“那现在要卖多少钱呢？”
  “每栋两万，加起来一共八万，我们可不讲价啊。”
  八万！
  程煜的脸色变了，他差点都想直接跳起来把这个婆娘给赶出去。这说的是什么话，就算隔壁是四栋，那两栋还是违章建筑呢！
  这边的房子说的好听是小别墅，难听点不就是乡村土楼，自己建的那种。
  卖个三四万都是看在地里位置的份上。
  她怎么好意思喊八万的？
  作者有话说：
  有点卡文
  把昨天那章和晚上那章合并了一下
  第68章◇
  ◎讹诈◎
  杜老太太回家的时候, 就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她家正厅里嚷嚷。
  “什么叫我家的房子有两栋不算数，正儿八经造好的，我们一家人都住了十来年了, 哪里会不算数？”
  “那院子是我们自己家的，在上面造房子, 怎么就是违章建筑了？”
  “再说了, 我们家那边的房子都是四层小洋房，买了就算不自己住，租出去也是能租个好价格的。”
  “我开八万怎么了？买不起你们就别买啊。看着有点钱，实际上还不是没钱买房子，一家人还要租房子的破落户, 我呸！”
  ……
  后面的话说的越来越难听, 什么怀了孩子才想着要出来买房子, 别的人都知道生孩子要窝, 你们倒好, 有了才想起来找个窝。
  想找就好好找，抠抠搜搜的, 能过好什么。
  等等。
  砰地一声巨响。
  然后就是女人尖利的哭喊, 嚎着说打人了，有人要杀人。
  杜老太太停下进门的步伐，她走回到门边, 打开了大门。紧接着就看见隔壁家的儿媳妇，好像是叫什么黄红芬的，哭啼着往外跑, 后面跟着程煜拎着个板凳腿, 挥舞地虎虎生风, 看起来下一秒就能直接一板凳敲到黄红芬头上去。
  等黄红芬跑出去, 她动作飞快，一点都看不出年纪大了，刷一下把门关上，再上个门栓。
  程煜同步放下了手里的板凳。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那是隔壁家老二的小儿子媳妇，也不知道怎么了，居然失心疯跑到别人家里来开价。”杜老太天原先想着隔壁家确实不太行，但出的价格要合适，买下来也还算合适，谁能知道这家人竟然开口就要八万块。
  这是她介绍的，顿时她就有点不好意思。
  “等下你们就别管了，有什么事情我都给拦回去。”
  “没事，我就是做个样子，又没真的打她。”程煜是想动手的，但他从来不打女人，再加上现在打架都是要吃官司的，他可不想为了这么个女人犯事。刚刚也就是听她说的太难听，直接踹飞了个凳子，然后拎着板凳追了她十几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