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许江山 第21节
作者:
公子凉夜 更新:2024-01-11 15:24 字数:4156
大家听了,纷纷笑了起来。
“皇上驾到!”突然,一道尖细的声音响了起来。
花园里的笑声戛然而止,众人纷纷跪下行礼:“参见皇上。”
“父皇, 您怎么来了?”行过礼后谢子玉,走上前问道,声音里含了丝惊喜。
“今日是皇儿生辰,为父怎能不来?”此刻,皇帝的威严微微收敛,他含笑看着谢子玉,宛若慈父。
谢子玉一怔,随即笑道:“父皇能来,儿臣不甚欢喜。”
皇帝点了点头,目光在花园里转了一圈,待看到叶清衍他们的造型时,脸色顿时突变,皱眉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叶清衍率先跪下,楚宁等人也一起跪下,只听叶清衍道:“皇上莫要怪罪,今日是殿下生辰,所以臣等才胡闹了一回。”
皇帝听了,面色缓了缓,问道:“清衍,又是你带头胡闹的吧?”
叶清衍面不改色,抬起头朝皇帝露出一个“风华绝代”的笑容,脸上搽的粉扑簌簌往下掉:“皇上英明。”
皇帝有些哭笑不得,道:“罢了罢了,今日是子玉生辰,朕不与你们计较,朕知道你们都爱好酒,特意命人带了皇宫的佳酿,今日你们可以不醉不归。”
“皇宫的佳酿?可是百里香?”叶清衍的眼睛一亮,问道。
那可是宫里一等一的好酒,他每次进宫参加宴会几乎都是为了百里香,但鲜少能喝到,没想到今日竟能一饱口福!
皇帝微微一笑:“清衍猜得不错。”
他看向谢子玉,含笑道:“朕记得子玉小时候很是嘴馋,曾经在宫里偷偷喝过一口,结果醉了三天不曾醒来。”
谢子玉的脸上泛起一丝薄红,似是有些不好意思,道:“儿臣小时无知,不知这酒烈性,父皇莫要取笑儿臣。”
“哈哈……今日是你生辰,你即便大醉三月,朕也不会取笑你。”皇帝朗声一笑。
寿宴很快便开始了,有了皇帝的默许,宴席上觥筹交错,好不尽兴,莫说是叶清衍等人,即便是谢灵双那些女子,也难得放开了一回,只是酒量不济,没喝几杯就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谢子玉喝得有些高了,摇摇晃晃站起来,一个个敬过去,到了皇帝面前,谢子玉的眼中染上了一缕星光,他端着酒杯上前,眉眼里是孩子气的欢喜与天真,他一个踉跄, 跌倒在皇帝膝上,他抬起头笑道:“父皇,你今日能来,儿臣,儿臣当真欢喜。”
皇帝的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他将谢子玉扶了起来,笑道:“你这傻孩子。”
楚宁看着谢子玉的模样,忽然发现原来他们有同样的渴望,渴望那一星半点的父爱,渴望人世间最寻常的父子亲情,可他们都知道,那样的渴望有多奢侈。
谢子玉扶着桌子与皇帝絮叨了一会儿,这才继续敬酒,一直轮到楚宁,他的脸上已经染上了红色,目光也有些迷离,显然是醉得不轻。
“殿下喝醉了。”楚宁端着酒杯站起来,轻声道。
“没醉,本王没醉……今天本王高兴……来,我们喝一杯……”谢子玉刚端起酒杯,人就往楚宁栽了过去,明明眼睛都睁不开了,却仍是呓语着,“本王没醉……没醉……”
楚宁好不容易将他扶住,正要唤人来扶他,左右望了一圈,发现负责宴席的仆人都被其他人各自差使了,一时竟找不到人。
“容王醉了,宁爱卿扶他回房歇息吧。”皇帝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朕今日也喝多了,便不久留了,来人,起驾回宫。”
“是,皇上。”楚宁应了一声,目送皇帝走出大厅。
她看了眼醉醺醺的谢子玉,认命地扶着他往房间走,好在谢子玉虽然醉成这副模样,却还能认得回房的路,要不然她估计只能随便找个房间将他扔进去了事。
第三十九章 我今日很欢喜
初春的夜晚,微风里还带着凉意,许是喝了酒的原因,楚宁的额头出了不少汗,两人的身上都是酒味,只是谢子玉的更浓重一些,他的头靠在她的肩上,灼热的鼻息喷在她的颈间,让她的脸都热了起来。
好不容易进了房,屋里没有灯,只有窗外的月光悄悄点亮了一缕柔光,楚宁一只手扶着谢子玉,另一只手要去点灯。他的身体失去平衡,朝她压了过来,楚宁一个不稳,两人都摔到了地上。
楚宁吃痛闷哼了一声,推了推压在身上沉得要死的谢子玉,咬牙道:“谢子玉,你给我起来!”
谢子玉睁开迷蒙的双眼,看到楚宁时,眼中微微浮起一缕光芒,“阿宁……”
他的声音带着醉意,略微有些低哑,让人听不真切。
“你真的醉了?”楚宁眨了眨眼,问道。
谢子玉微微抬起身,眼神有些迷离,他伸手抚向楚宁的脸,唇角浮起一抹笑意:“阿宁,我今日很欢喜……”
“我知道,皇上亲自来给你庆生。”
他低头看着楚宁,轻声道:“不,不是他,是因为有你,我才欢喜。”
楚宁一怔,他的吻已经轻轻落在了她的额上。
“你说你对我倾慕已久,愿以身相许,与我共结连理,是不是?”他的眼中含了一抹喜悦,低声问道。
楚宁看了他许久,确定他此刻醉得不轻,才扯了扯唇角道:“是。”
他顿时笑了,眉眼里似染了星光,他低下头,薄唇落在她的唇上,呢喃了一声:“阿宁……”
楚宁没有推开他,因为下一刻,他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她费力将谢子玉扶到床上,看了他一会儿,方痛下决心,把手伸进谢子玉的怀里,摸索了半天之后,终于把那块白色令牌摸了出来。
楚宁拿着令牌端详了一会儿,才放进怀里,对着不省人事的谢子玉道:“殿下放心,我只借用一晚,很快就物归原主。”
楚宁起身走人,走了两步,又折了回去,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塞到谢子玉怀里,念念有词道:“这是押金。”
楚宁一出房门,便施展轻功消失在夜色里。
第一件事,去除身上的酒味,乔装打扮。
第二件事,夜探国舅府。
不过一炷香的工夫,易了容的楚宁便出现在国舅府里。
此时此刻的国舅府一片寂静,古井周围并没有人,楚宁站在古井边上,朝里探了探,直接跳了下去。
楚宁刚到井底,就看到井壁上有一个令牌形状的拓印,她想了想,将沐剑给她的绿色令牌放了上去。
只听哐的一声,井壁上开了一个书本大小的口子,里面传出一道声音:“今日无酒,贵客请回。”
楚宁想了想,又将白色的令牌放了上去,一道石门倏地打开,门内的墙壁上嵌着夜明珠,楚宁往里一看,发现里面是往下的石阶,她二话不说就走了进去。
石阶很长,等她走到最底下,又一道石门无声开启,她沉思片刻,走了进去。
楚宁被面前的景象惊到了,石门之内,各式各样的兵器一堆堆整齐地堆在地上,不远处隐隐还有火光。
楚宁皱了皱眉,原以为国舅只是贪污,如今看来,怕是要谋反。
井下空间很广阔,楚宁一步一步地往前走,里面有一间间房子,都关着门,那些火光便是从这些房间里传出来的。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一个隐蔽的房间传了出来,若不是习武之人,她定然不能第一时间察觉到。
她一脸惊诧,悄无声息地靠近那个房间。
“皇上放心,都准备好了,如今九皇子已然长大,又有这些助力,他日定能安稳地问鼎天下,即便容王如今势力再大,只要我们一步步削减其羽翼,他就不会成为九皇子的阻碍。”
“如此便好,朕等了这么多年,总算等到了,他为子聪扫清了这么多障碍,如今,也该功成身退了。”
楚宁的心在那一瞬间沉入了谷底,她站在门外,透过门缝看着里面熟悉的身影,那个人前一刻还在容王府满目慈爱地看着谢子玉,可一转眼,却出现在国舅府密谋着要算计他。
这世间竟有如此心狠的父亲吗?手心手背都是肉,可为什么,手心能够当作珍宝,手背却弃之如敝屣呢?
“什么人?”有人突然喝了一声。
楚宁一惊,她竟没发现房间里还有一个高手!
可此时要逃已是来不及,突然一双手抓住了她,不过一个转身,她已经被拖进了一个房间,里面睡着一群铁匠,呼声震天。
身后的人捂住她的嘴,将她牢牢抱在怀里,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息之间,不见浓烈的酒味,而是清新如莲。
“启禀主子,新一批兵器已经铸成,还请主子前去查验。”房间外响起一道粗哑的声音。
“明日我自会去查验,你们只需抓紧打造下一批就行了。”林国舅的声音有些不悦。
“是。”
房间外的声音渐消,过了一会儿,皇帝和林国舅的声音也消失了。
楚宁凝神听了一会儿,确定他们已经离开,这才伸手拿开箍在自己腰间的手,她转过身,看到谢子玉清透的眸中含着一抹冰凉。
她的眸中忽然蒙了一层水汽。
她正要开口,谢子玉突然伸出食指在她面前比画了下,她顿时敛了自己的气息。
“皇上多虑了,我这里是铜墙铁壁,无人能进。”是林国舅,看来他们刚刚仍有所怀疑,所以装作离开,想杀她个措手不及。
“没人便好,小心为上。”皇帝沉默了片刻,说道。
“是。”
“不早了,朕先回去了。”
“恭送皇上。”
第四十章 你早就知道了
外面的声音终于彻底没了,谢子玉在墙上轻轻一按,一道石门便打开了,楚宁有些震惊,跟着谢子玉走了出去。
长长的地道,嵌着同样的夜明珠,楚宁安静地跟在谢子玉身后,他背影挺拔如松,仿佛不曾听到皇帝的话。
“你早就知道了。”楚宁走上前两步,拉住谢子玉的衣袖,开口道。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谢子玉转头看她,眸子里清清冷冷的,毫无波澜,声音却有些低哑:“是。”
“什么时候?”楚宁看着他,第一次执着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七岁那年。”谢子玉静静地看着她,终是开了口,“我去父皇寝宫找他,他不在,我一个人无聊,喝了他桌上的百里香,我装醉睡在他的床上,想看他有何反应。结果他抱着九皇弟进了寝宫,并未发现我。那时他对九皇弟说,子聪子聪,快快长大,等你长大,朕的一切都是你的,你的那些皇兄,都是在为你铺路,他们都得不到朕的皇位。”
楚宁震住。
谢子玉又继续道:“我知道我听到了不该听的,假醉也只能变真醉。后来他发现了我,第一反应便是掐住我的脖子,试探我是否听到了他的话。可我装得像,怎么也没醒过来,他这才放了我。”
“所以你醉了三天……让他完全不再怀疑你。”楚宁的脸色发白,脑子里想起皇帝在容王府说的话,那时她觉得有些好笑,现在却只觉得脊背发凉,谁能知道皇帝轻描淡写的那句话背后,会有心惊胆战的生死危机?
“嗯。”谢子玉不再说话,而是牵住楚宁的手,慢慢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终于上了地面,让楚宁震惊的是,出口竟然在谢子玉的卧房。
楚宁的心情有些复杂,她知道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早已洞悉一切,不会被轻易打败,可她的心却仍很沉重,为她今晚发现的一切,为他这么多年如履薄冰的生活。
她想到他出使北越时遇到的夺命追杀,想到他九死一生后还要费尽心思光明正大地回到帝都……楚宁心中突然浮起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那感觉像一张网,密不透风,让她喘不过来气。